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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一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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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这是得了消息,特意赶来的?”月光院冷笑着问道,屋里的人一愣,还没想好怎么作答,月光院倒也没让她们为难,接着说“难为各位了,来送我孩儿一程,还这么隆重装扮,倒像是参加什么盛宴似的,有心啦。”说完,他端端正正对着几人行了半礼,吓得纲条和继友当场变了脸色。

    天英院看向吉宗,知道她一向如此着装,倒是个傻人有傻福的。结果,月光院像是知道他心里所想,又转向唯一着装朴素的吉宗,道“纪伊殿倒是省事儿,赶场似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吧?辛苦啦。”他这是说吉宗不把家继的死当回事儿,又影射她是急匆匆赶来接手的,连面子功夫都懒得做。

    吉宗也是一愣,她倒是又疏忽了御城里的人,对人衣着礼仪的要求。她也没把月光院的话当成挑刺,纲条、继友穿得华丽不对,自己穿得朴素也不对。再说了,月光院刚死了孩子,心里难免难过,他们几个人大喇喇的进来,就是提醒他,都是冲着将军位置来的,谁又真的是对家继的死难过,换谁也接受不了。

    吉宗想到这儿,也回了个半礼“月光院大人说的是,确实是我礼仪不周啦。”纲条和继友都吃惊的看向吉宗,继友身后的宗春更是咬了牙,暗骂吉宗心机深沉。

    月光院的神色都没有变,只是又扫了一眼众人的神态,接着说。

    “现在人也算全,不妨大家有话就在这儿说了吧,我厚颜一把,也做个旁听。大人可有意见?”月光院看向天英院和间部诠房,询问道。他的话虽然说得太直白,可事实确实如此。天英院和间部诠房也是如此想的,即便他们立场不同,但是家继病逝,御三家来拜祭,大家关上门,万事好商量。最好当场有个结果,免得夜长梦多,对外也好宣称是协议结果。当然了,两人心里也都打定了注意,往自己希望的方向推动,如果不合意,不妨再拖一拖。只是,他们的压力,也很大,毕竟不论间部诠房还是天英院主事,都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也因为二人的私心,月光院说出这话来,他们心里倒都松了口气。

    “月光院你是家继的父亲,又素来于间部诠房亲近,坐在这里,倒是比谁都合适。”天英院由衷的说。

    吉宗倒是打量了一下月光院,后者眼睛都没眨一眨,反而郑重道“既如此,那我有个问题问问几位。”

    几个人连称不敢,一番推辞。月光院等他们客套完了,问道“各位假如成了将军,会做些什么安排呢?”

    纲条虽然不是内定人选,可是她既然有心来争,又占了副将军的名头,也就当仁不让的抢了先。她先恭敬的对月光院和天英院行了礼,而后踌躇满志的答道“我如为将军,必当施仁政,轻刑法,以仁爱教化子民。”如此这般说了一阵子,自己也都觉得有些虚空,在她斜后方的宗春露出了讥讽的笑容,想当将军,也得看看有没有那个斤两。

    果然,纲条没说一会儿,自己住了嘴,不同于德川光圀考校她的学问,一屋子人看着她,只是听也不说话,甚至连眼神都吝啬,她说着说着,自己也不知道说没说到点子上。若说起来,纲条此人,学问是有些的,近些年又跟着德川光圀修撰史书,耳濡目染见识也是有些。可是,她打理藩务都不怎么上手,更何况是当将军治理天下了。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她这点儿道行,在间部诠房和天英院面前一圈儿都没走下来。

    说完后,纲条自己也觉得丢脸,可是,她想的却不是自己学识不行,只恨自己时运不济。谁让她不是内定之人呢?就好像开了后门的考生或者有熟人的面试,人家都是内部定好的,题目都知道,有些甚至只是走个过场。吉宗要是知道了她此时所想,大概也得赞一句超前。可是,失败的人喜欢找借口,而成功的人更倾向于找方法。

    纲条未得天英院和间部诠房默许,贸然前来,甚至德川光圀都没有告之,本身就是一个笑话。要说,也得佩服她的勇气,可能是水户藩主和副将军的名号给了她太多的自信了。

    纲条说完了,宗春直在继友身后清咳,提示她接腔,母亲出门前嘱咐过她,让她不明白的事就问自己。可此时的继友,已经傻了,啥,将军?她难道不是来拜祭将军的,怎么和将军这个位置扯上关系了?

    “怎么?尾张殿不想说点儿什么?”月光院难得体贴的询问道。

    继友憋红了一张脸,“我,我,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她身后的宗春上前,狠狠扫了她一眼,行了个大礼,道“我姐姐这人一遇到事儿,就有口吃的毛病。还请允许我替她说两句。”

    月光院嘲讽的撇了嘴,间部诠房也皱了眉,天英院却是心情不错的挑了嘴角。

    宗春在尾张欺负惯了继友,又被母亲捧着,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越俎代庖有什么不妥,就连继友都松了口气,心里很是感激的看着自己这个能干的妹妹。

    “对对,对,宗春一向比我能干,听她说总没错。”继友边说边憨厚的笑了笑。宗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还对她的识相点了点头。间部诠房心里暗恨,你们尾张既然立了继友,那至少面儿上抹匀了,要不为何不干脆让宗春继位。最讨厌尾张就是这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段位高不高先不说,总让人觉得阴险。

    宗春开口,就比纲条高了许多,也言之有物,她侃侃而谈,从现在的武家法度,说到了军轶体系,还规划了一下大名的改易和转封,倒真有些气势。天英院越听,嘴角翘得越高,这是还没当上将军已经想着怎么安排自己人了。他幸灾乐祸的看了眼被人当了梯子,还没扶上墙头就被人一脚蹬了的间部诠房。间部诠房捏紧了拳头,身子微微颤抖,纵是她修养了得,也没想到尾张目中无人到了如此境地。好你个松平义行,真当没有我,你就能这么容易占了将军的位置么?

    松平义行要是在这儿,她得喊冤。她怎么会想到月光院来这么一手,弄得大家如此措手不及。不过,越不加掩饰的东西,越接近事情的本质。宗春才多大,天天看着母亲处理藩务,也听着他们这么议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间部诠房是答应相助,那是她识时务,不过一个御小姓儿出身的卑贱人物,尾张家肯接她递过来的橄榄枝是给她面子了。不过,此人眼光还是不错的,宗春越说情绪越高涨,至恨不得现在就已经是将军,马上能把这些计划付诸于行动。

    最后,是月光院打断了她,月光院点点头,道“你的才学我想在座的各位都已经知道了。”就是品行估计大家也都已经了解了九成九,以宗春的聪明,她不是不知道要掩饰,估计是根本不觉得需要掩饰,看来,松平义行没把自己最到家的本事“忍功”传给她最得意的女儿。

    宗春稍微不悦的看了看月光院,但是想想,时间有限,也确实不容她再施展。又觉得得了肯定,得意的看了看面色灰白的纲条,转而轻蔑的扫了眼吉宗,后者不过十八岁,能在这样的场面走一遭已属不易了。所以,当月光院说“现在,想听纪伊藩说两句的时候。”她也就觉得尚在情理当中,而且,她跪坐在继友身旁,接受着这个自己看不上的姐姐崇拜的注视,也就忘了要跪回自己原来的位置的事儿。

    吉宗看都没看宗春,好像对她的目光无所觉似的,对着月光院和天英院行了半礼,开口道“事情突然,也没想过会在我三人中选出将军,更没料到月光院大人会这么考校我三人。”吉宗前半句说的稍显虚伪,不过后半句倒是真的,天英院和间部诠房在心里点了点头,更是同时瞥了宗春一眼。吉宗突出了“三人”,这是嘲讽尾张呢,还是嘲讽尾张呢,还是明着嘲讽尾张呢?

    纲条神色稍缓,心想这还有位不如我的,不如宗春我服了,她内定我也认了,可是,你们看看吉宗,那点儿比得上我。果然还是有内幕,哼!

    宗春觉得将军的位置已经在她屁股下面了,露出了大度的笑容。

    吉宗却接着说“若我绕行当了将军,首先嘛,就是如何安置天英院大人和月光院大人,两位失孤,我定当自家长辈一样恭敬侍奉,如果二人愿意,仍可在大奥终老。至于朝中之人,我初涉此道,还有赖大家多多帮扶指点。其他的嘛,我才疏学浅,也说不出什么了。”说完,还行了个半礼。

    吉宗一说完,屋子里陷入一片寂静中。

    宗春当场就石化了,她怎么就没想到要拍一拍屋里这些人的马屁,大意了,绝对是大意了。月光院的命题也特别有欺骗性,他说当将军后的安排,几个人就都这么以为了?都想着自己当将军如何如何,往了月光院关心的,可能就是自己的问题,更何况,天英院、间部诠房可是手握实权的,他们愿意交权么?怎么就都忘了装一装呢?原本,吉宗如果不这么说,也随着他们吹嘘或者指点一番,大家也没觉得不对,可现在她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不对了,特别不对。

    即便像天英院和间部诠房这两位,真心要听听几人见识的,也为吉宗这份儿用心震撼了。先不说她能不能做到,就只是这份儿心,不动天英院和月光院,且承诺和间部诠房等人商量着来,多有仰仗,就足矣让他们在心里点头了。

    有了吉宗的回答,就像试题公布了正确答案,一屋子人都沉默了。

    出乎意料的,第一个说话肯定吉宗的,不是天英院,而是月光院,月光院点点头,简单的说

    “我同意吉宗继任将军。”

    天英院和间部诠房同时看向月光院,两个人心底同时喊,你太轻率了,这样也行?!紧接着,天英院心里一喜,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馅儿饼,一下就把他砸中了,他和间部诠房一比一,月光院一倒戈,立马局势就明朗了,有没有!间部诠房暗恨在心,都说男人心海底针,临了临了他还摆我一道,太感情用事了!

    天英院的赞同和间部诠房的反对还没出口,倒是吉宗开口道。

    “谢谢月光院大人抬爱,可是,今天我来,只是祭拜一下将军。将军尸骨未寒,在她面前争论此事,我实在汗颜。”说完,利索的对着家继行了个大礼,道“如无其他吩咐,我先告退了。”

    众人都默了,一向注意形象的天英院嘴巴都微微张开了,这,这是什么情况?有没有谁能来告诉他,他是不是听错了,吉宗,吉宗居然推辞了!

    就在大家都不知道该作何表示的时候,继友出乎意料道“对啊,今天难道不是来祭拜将军的么?怎么又当着将军讨论起谁当将军来了,是不是太着急了点儿?”她憨厚的挠挠头,赞同的对吉宗点点头。对这个和自己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的吉宗,很有好感。

    宗春恨不得把继友的舌头割下来,这个该死的萝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吉宗真的说走就走了,走得潇洒,走得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连个背影都没留给大家,天英院暗恨得看着空旷的门口,心里默念,你给我回来,你若现在回来,我还能再给你个机会。可是,回应他的,仍是空空的门框子。

    间部诠房此时也不全是释然,被月光院这么一搅和,他也有些拿不准了。更何况,他的权势也并不全来自他自己,月光院,确实占了至关重要的位置。不管他说同意吉宗是一时气愤还是当真,自己都有必要和他再好好合计合计。如果能踢掉天英院,吉宗也许是个不错的人选。

    倒是月光院,一手抓起太刀,轻轻的说“我看今天就散了吧,没什么事儿要宣布的话,我也走了。”

    他用眼神询问天英院和间部诠房,两人都有些不在状况,月光院轻笑,提刀出去了。他走了,头也没回,也没再看一眼家继,好像他刚刚所做的一切,就是他和家继的告别。

    纲条和继友,此时觉得尴尬,宗春也觉得自己可能是错了,至于错在哪儿,很简单,至少,得有人宣布她是将军吧,可是,现在,明显人不齐了。

    “我,我也告退了。”继友此时倒比纲条靠谱,在更尴尬的局面来临前,拔腿走人。不得不说,继友看人脸色的本事,绝对比她得宠的妹妹强,也知道在适当的时候消失。

    宗春虽然暗恨在心,可是也知道等在这儿也不会有结果,看间部诠房的脸色也知道自己刚刚得罪她了,只得不甘心的跟着继友走了。

    天英院优雅的起身,也要走,临走的时候撇了纲条一眼,后者心灵福至一个机灵赶紧告辞,起身跟上了天英院。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到了僻静处,天英院顿下脚步,纲条赶紧凑近,静候吩咐。激动得心脏都要蹦出来了,这会不会就是她的福气呢?天英院本来内定了吉宗,可是吉宗不上道,撂挑子走人了,会不会,天英院转想支持自己了呢?她激动的摩拳擦掌,脸上的笑容都压不下去了。

    天英院看了看纲条激动的样子,冷哼了一声,凑近她低声问“真宫理在你后院儿可好?请代我问候一声。”说完,一甩袖子,走了。

    纲条僵直的立在廊上许久,而后,一阵风吹过,碎成了无数片。她怎么忘了这茬了,她或许能和尾张争,可她凭什么和吉宗争啊,她抢了人家正室啊,自己怎么把这茬都忘了。

    天英院往大奥走,越走心里越狠,一时恨吉宗撂挑子,一时又恨月光院出来搅局,所以他狠狠踩了不知所谓的纲条一脚。就凭你,还出来争将军?先把自己屁股擦干净吧!这一个个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间部诠房一个人守着家继的尸体,静静的呆了许久许久,想了许多。可是,她脑子里过的第一个反应是,刚刚,应该留住月光院的。不知道为什么,月光院刚刚走得特别利索,她没来由得有些心颤,好像刚刚没拦住他,以后,再也拦不住了似的。

    月光院的目的也很简单,把水搅浑,至于吉宗,倒是个让他觉得惊喜的意外。先不管她能不能兑现承诺,顺利当上将军再说吧。他只说同意,可没想真的帮她,上嘴皮一碰下嘴皮的事儿,就能让间部诠房和天英院不痛快,他何乐而不为呢?

    吉宗走出御城,紧跟在她后面的有马才敢出声“主子,您,您为什么……”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刚刚,主子和将军的位置擦肩而过,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就被主子这么风淡云轻的避了过去。

    吉宗上了马,看看一脸惋惜的有马,开心的笑了

    “怎么,觉得可惜?”

    有马不敢说是,可是她又觉得可惜的心肝儿都颤了,主子如果再等等,说不定,说不定将军的位置就是她的了。

    “将军的位置,只能是我的!”

    有马震惊的看向吉宗,后者自信的挑挑眉,看了眼御城“只许他们挑着我们斗,他们坐享其成?没这个道理!也轮到他们好好拼一把了!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圆场!”

    言罢,双腿一夹马腹,轻快的走了。有马半天才缓过来,赶紧挥鞭跟上,心里觉得满满得都要炸开了,主子她,主子她玩儿得这手祸水东引,太帅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看出来了么?这局k.o掉的是纲条,血条太短,放大招时间又太长,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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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最近白天长,某壹家的娃睡得晚,大家不用等了,早起再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