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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含沙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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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长御从来行事我行我素,早已使得众人侧目,现下她身边一个书童竟居然当众给一位亲王世子下马威。这般胆大妄为,早已超出应有的界限,像是明目张胆的挑衅了。

    卫长徖自幼便是众星捧月地长大,何曾被这样对待过?偏生自遇见卫长御,这样类似的情景却屡屡出现,他本就因了前事心情不佳,此刻更有一种忍到极致忍无可忍的感觉,额角青筋跳了两下,拳头已然攥出血来,众目睽睽之下,却只能压抑住内心极大的愤慨,轻舒长袖,将手隐在宽袖中,极力维持着一贯镇定而从容的姿态,淡笑中含了一丝压抑不住的冷意:“这,也是公主的意思?”

    长御正准备饮茶,茶盏已凑至唇边,闻言眼珠微动,淡淡扫了他一眼,却先倾了茶盏浅啜一口茶水,待放下杯盏,方微微一笑,她性子过于刚硬,连笑容都不甚柔软,那神色倒像是在回应卫长徖的冷笑:“纯钧出身乡野,不懂规矩,韩世子不必和他一般计较。这葡萄美酒是母皇所赐,醇香而不醉人,世子不妨一试。”

    卫长徖阴沉着眉头,拿不准长御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既然长御没有明显的火上浇油,他找不到机会反击,便不好发挥,却也不愿就此接受了提议,显得自己服了软。就笑道:“既然是女皇所赐美酒,我不敢独享,阿简跟着我,一向辛苦,我便借花献佛,用女皇所赐的这第一杯酒来谢他。公主可愿意?”

    长御略有一丝意外,立时便猜到卫长徖的用意,但她不以为意,只笑道:“世子好生体恤,你随意便是。”

    卫长徖便含笑起身,举杯对一直站在身后的朱同简道:“阿简辛苦了。”

    朱同简忙倾身道:“世子过誉,实在不敢当。”

    两人这般上谦下敬,活脱脱就像是史书里那些君臣相得的典故在眼前出现了,只是时间和地点都有些不大对,便略显刻意,众人看在眼中,不免各有想法,璐王颇有深意地一笑:“长徖年纪虽小,却十分宽仁孝友,果然是韩王府里好家风。”

    不少人目光立刻看向长御,若有所思,长御脸上笑容如故,慢慢用茶盖拨动杯中茶叶,神色并无一丝异样。

    她岂不知卫长徖这番作为不过是表面文章,就像他一贯所为的那样,为的是维持一个贤名,更能将自己对比得更加失色。但长御并不担心,她这些天被苏末然逼着读了许多史书,从中便读懂了一个道理,贤德之名,从来不是求得的。古来贤人莫不是贯彻始终,方有后世褒赞。

    卫长徖刻意造出贤名,却并无足够的能力相衬,一到关键时候便露了怯,且他将自家架子摆得太高,一着不慎,便有等高跌重之危。更有甚者,古人说遇事宜徐徐图之,卫长徖却早早耐不住性子,操之过急,先前一场朝堂闹剧至今还没有全然结束,更有许多朝臣已对他生出不满,他如今最该做的事该是韬光养晦,容让退避,以示弱姿态博取喘息蛰伏之机,待前事后果渐渐淡化再谋其他,而不是继续在这里和自己针锋相对,把两人都推向风口浪尖。

    想到此,她不由得看了纯钧一眼,他今晚反常地来了这咄咄逼人的一出,只怕更有深意,也多亏了这一场,便让她看到了卫长徖的异常之处,那人内心的焦躁难耐已经展露无遗,更看不明形势,长御几乎能笃定,不用自己做什么,卫长徖就会自乱阵脚,最终一败涂地。

    纯钧和她对视一眼,便已猜中她所想,笑得更加高深莫测,却不再说话,慢慢隐入人群中。

    卫长徵担心长御尴尬,心有不忍,想着赶紧移开这话题,便笑问长御道:“阿徽最近很是勤勉,不知在读什么书?”

    长御眉头微微动了动,松松往后靠在椅背上,方露出浅淡笑容,简单道:“在读《北史》。”

    “哦?”卫长信专等着她的话,闻言便挑了眉,似笑非笑道:“长御妹妹原来在读史书,不知可读了什么有趣的故事?是武则天对王皇后前恭后倨,不能相容,乃至于骨醉,还是吕雉将从前争宠赢了她的戚夫人做成人彘之事?”

    这般明显的含沙射影谁能听不懂,阁内气氛又是一紧,霎时间便鸦雀无声。傅家几个人频频看向长御,却无人说话。卫长衍有些担心地看了眼卫长信,但卫长信毫不以为意,仍笑吟吟看着卫长御,似乎他方才只是随便说了个笑话,很自然地在等对方的回应。

    长御并未辜负他的期望,忍俊不禁:“世子说话真有趣。那些汉唐之事何时搬到了北朝?况且身为男子,只将眼睛看着后宫女子,岂非太儿女情长了?”

    “果然郡王世子是到了慕少艾的年纪,这心思莫不是想提醒陛下,是时候该给你指一位温柔娴雅,美貌大度世子妃,好让郡王妃放心满意了?”随着这声打趣,苏末然一袭朱袍施施然走进阁内,红衣衬着肤色如雪,嫣然一笑间,十分风流潇洒。

    殿内人先是一愣,继而都哈哈大笑,先前的一丝剑拔弩张立刻化于无形。

    卫长信有心为难长御一番,不想反被人借题调侃,一时涨红了脸,忿忿不平道:“先生这是厚此薄彼,作弄学生呢。”

    苏末然只做不解,柳眉微挑:“哦?我哪里听错了么?那你方才是想说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卫长信一凛,心道苏末然明明是所有人的先生,却已经完全倾向了卫长御,竟这般护着她,不免更加不平,正要说话,外头一前一后又进来两位,正是女皇卫明德和昭王顾怿,卫长衍悄悄在底下拉卫长信的袖子,卫长信察觉,眉头皱了皱,悻悻然抿住了唇,随着众人一同起身行大礼。

    卫明德特地着了一身绯色常服,苍白瘦削的脸也多了几分红润,她走到主位坐下,方道:“刚才在笑什么?老远就听见笑声。说来听听,朕也笑笑。”

    一时没人出声,一直旁观的傅家几人都沉默不语,英国公傅衷方才见长御不曾对他额外亲热,只拿他当普通长辈对待,便赌了气一直不说话,这时候便想在众人面前和女皇说话,好显出自己超然之处来,不想刚动了动就被大儿子死死拽住袖子,不让他起身。不远处的女儿璐王妃也连连对他使眼色,傅衷拗不过儿女,便索性闭了嘴不说话。他这个好出头的人都没吭声,其他人自然更无人来出这个风头。

    眼见殿内众人都是沉默,唯有苏末然一脸看热闹的神情冲自己挤挤眼,女皇凤眸微眯,缓缓扫了一圈,已然猜到个大概,神色便带了两分冷峻。

    这时,纯钧突然走上前来,笑道:“回禀陛下,方才魏王世子殿下到得迟了,被罚酒一杯,郡王世子殿下便凑趣说了个笑话来劝酒。诸位听得好笑,便笑成一片了。”

    卫明德闻言,笑意更深:“果真如此?“纯钧这话半真半假,但众人此时都没有反驳,女皇额首,又命旁边太监,“既然如此,联和昭王到得更晚,便也罚酒两杯,长信便说两个笑话来劝酒吧。【通知:请互相转告网唯一新地址为]女皇进来,卫长信本就有些忐忑,果然担优成真,不幸被点了将,一时怔了怔,半响,方苦着脸站起来:“陛下,臣……臣实在不会讲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