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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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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可床却未暖,扶兮辗转难眠,身上的暖意被一丝丝的抽走,暖床暖床,她反而觉得愈发的冷了。

    墨言依旧在‘看’书,感觉到那份躁动,他再次放下书简,循着那微弱的翻动声:“冷?”

    “恩。”扶兮忍不住发抖,抓住被子紧紧的裹着。

    “冷就对了。”墨言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反而笑的淋漓:“你这身子骨,就是欠虐。本宫主多调/教你一阵,也就结实了。”

    “可恶!”墨言的话成功刺激到扶兮,她整个人都缩在了被子里,唯独露出一颗脑袋毫不客气的盯着他:“欺负我大楚公主!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公主,同样的话你一天说了多少遍了,我耳朵都听出茧了。”说着展开双臂道:“要杀就来吧,我视死如归。”

    扶兮本能的要掀被而起,冲上去给他个十拳八拳,但理智战胜了自己,她懂跟这个人打交道,要切记冲动者魔鬼也,她想了想,忽然笑道:“我突然又不想杀你了。”

    扶兮笑起来的时候多了几分柔和,少了些往日的戾气。只是墨言看不见,也不会看见,他的世界一片黑暗,笑容却不逊色于扶兮的:“怎么又不想杀了?是想留着我做夫君吗?”

    扶兮冷哼,连回答也懒得,扭头翻过身背对着他,这一翻身也叫她沉沉睡了去。

    *

    夜风暗起,一滴泪落入手心,纷纷掩了凄凉。只觉得有火突然在心头焚烧,然后汗流浃背,湿了枕被。头昏目眩,天地蒙蒙一片,梦里有父王,有夫子,有母亲,有扶玉,有黎岁……纷繁错杂,几乎要迷失其中,突然一个怀抱将坠入黑暗的自己又拉回……

    “黎……黎岁……”虚弱的开口,勉强睁开双眼却又一片模糊,无力的阖上,手死死抓住来人的袖袍。

    无人答话,只是抱着她的那双手却紧了三分。

    宽大的胸膛十分温暖,驱散了身体内的熔岩般的灼热,换上春风般的感觉,手慢慢松了,额头汗水被一双温柔的手尽数拂去。

    然后夜沉沉,故垒鸣,再无声响动静。

    这一夜,她似乎睡得格外安稳,到了日上三竿才醒来,醒来的时候还是在墨言的床上,而眼前的案上也躺着一人,以臂做枕,敛袖而眠。

    这……

    扶兮尴尬的坐在床头,郁闷的抓耳挠腮,不知是叫醒他好还是就这样等他自然睡醒比较好。窸窣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窗外喜鹊喳喳叫。扶兮正纠结着,伏在案上的墨言动了动,然后抬起头朝着扶兮这儿揉了揉额角,轻咳了声道:“嗯?醒了?”

    扶兮嗫嚅不语,尴尬又歉意,抱歉自己霸占了他的床,沉沉睡去,她正感激墨言没叫醒她,又抱歉自己霸占了别人的床时,墨言捏着肩头唤道:“醒了还不快过来?本宫主腰酸背疼,你赶紧的给捏捏。”

    窗外喜鹊依旧在叫着,扶兮却觉得有无数乌鸦在头顶飞过,方才的抱歉感激尴尬等等情绪荡然无存。

    极不情愿的下了床,不是吃不了苦,而是吃不了无赖给的苦,他这个人思维发散,指不定伺候一半,他心血来潮讽一下,自恋一下,再嫌弃一下……扶兮翻着白眼走到他身后,一双手搭上他的肩头,捏,锤,敲。

    靠的近了,扶兮发现墨言的发丝如他名字一样的墨,不像自己的那么荏弱,他身上有一股浅浅的桃花香,香而不腻,轻而不淡。

    扶兮看着那身青缎子,想到什么似的皱了皱眉头,道:“昨晚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好像是梦,又好像不是。”

    “是吗?”墨言笑着转头,紧闭的眸子对着她明亮的瞳孔:“梦里有我?”

    扶兮是及嫌弃他的,总是出言反驳,然而这一次却是没有:“我不知道是谁,我看不清那个人的脸,我起初以为是穆郎,可到后来又觉得是你,因为他抱着我的时候,身上的味道同你的很像。”

    “你想知道还不简单。”墨言理了理发丝,束好后狡黠道:“我把你抱在怀里再感受一下,如何……嘶——”话音落,肩上猛的传来剧痛,墨言猝不及防,倒吸了一口冷气。

    扶兮得意的笑道:“既然是梦,我何必纠结,只是奇怪罢了。”只是奇怪,梦里如同处在熔岩,而非从前身在冰窖,这种梦,她还是头一次做。

    “恩师如父,恩主如夫。师父乃再生父母,主人乃再生夫君,你这般待我,岂不是要谋杀亲夫?”墨言揉着肩头,言语戏谑。

    什么主人乃再生夫君,简直是胡诌,扶兮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身后墨言喊道:“去后院把本宫主囤积了一年零三个月的衣服洗了。”

    ‘砰——’前者一个不小心,撞到了门沿上。

    扶兮揉着额头,朝后院走去,春风送暖,鸟语花香,一到到后院便看见一颗很大的桃树,一簇簇的桃花灼灼似迎合了遥遥苍穹处的阳辉,沉沉深深将一泓光浅落下,斑驳在青石上,如眼底淡而无意却波光凛然地目光徐徐闪烁,仿佛衬了天际的无限明亮。

    她曾一度以为墨言的衣裳不会多到哪去,可是真的站在后院的深井旁她才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后悔当初过早的下结论以至于此刻心里的防线轰然倒塌。

    水井旁,数十木桶里堆满了衣裳,那些衣裳像张牙舞爪的魔鬼在向她招手,向她挑衅。

    清一色的青衫,统统是普通的面料制成,却是数量之多,木桶甚至将井口围了一圈。扶兮努力咽了下口水,右手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疼痛直钻心口,确定了这不是梦靥,也确定了她是真的掉进坑里,再也爬不上来了。

    心下顿时一片悲凉,这天杀的墨言。

    身后有窸窣的脚步声,九重宫内只有两人,扶兮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果不其然,那让她讨厌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像催命鬼似的。

    “要发愣到什么时候?昨晚你就未洗,本宫主心善,看你初来乍到放你一马,今日再偷懒可就说不过去了。”墨言双手环胸,难得一本正经的语气,可那脸上的笑容已经深深出卖了他,正经瞬间变为不正经。

    扶兮简直气的跳脚,转过身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恨得牙痒痒:“你根本就是捉弄我!你那丫鬟不过走了几个月,怎么现在有囤积了一年多的衣裳?”

    墨言敛眉听罢,扬了扬脸,眉间神色不难揣摩出温和之意,一抹笑意勾在唇边缓,不急不慢的推开她的手,理平衣襟道:“那丫头生性懒惰,衣服都不去洗,偷偷藏着,昨日阿清从她留下的柜中翻出这些旧衣裳,现在只好劳烦你了。”他说的满不在乎,扶兮却听得满腹怒火,她真的很想给他安上眼睛,让他好好看看这里有多少件衣裳!

    似是无奈喟然一叹,墨言继而道:“还有……姑娘家不要这么凶巴巴的,若是嫁不出去该如何是好?”

    深敛的眼神狠狠剜了他一眼:“你最好立刻在我眼前消失,我要洗衣服,不想看见你心烦!”扶兮伸手用力的推了他一把,岂料力道过猛,竟一把将墨言那推得跌倒在地。

    百无一用是书生!

    “没用的东西。”扶兮在气头上,脱口便是一句,骄傲的眸子里透着薄凉。

    在她的心里,男子汉大丈夫如应该顶天立地,纵然不是文武双全,也该有个男人的样子,绝对不是这般文弱的模样,空有一副长相又如何,墨言甚至简直不能算个男人,手不提,肩不能扛的,能有何担当。

    有风骤然吹过,青丝翻飞。

    她所有的话在墨言耳中不过是平淡的家长,无论言辞多刻薄难听,都无妨。墨言单手撑着地慢慢爬起了身,然后手掌张开,平摊在空中,一只白鸽便安稳的落在掌心,雪白的毛没有一丝杂色,纯如皑皑白雪。

    他将鸽子举到扶兮面前:“你的信。”话尽此,语调平缓无异,听不出半分喜怒意味,放佛没有发生过刚才的事。

    扶兮不客气的夺过鸽子,取出脚上的信,鸽子乖巧的落在扶兮的肩头,似是识得她衣衫上与自身极为相似的刺眼白。

    信展开,上书:一切安好。

    悬着的石头轰然的落下,心中得到了安稳,急躁不安和怒火也消了大半,弥留手中的宣纸草书,绵长的视线凝在纸上半响,隐约可见前方一袭青衫尾袍,倏尔将视线收回,抬头看见墨言含笑对着她,不忍油然而生:“刚才,对不起。”大石压心,无论什么都叫她烦躁,并非有意针对,她与他,是买卖关系,如今墨言是主,自己是仆,三年买来黎岁一命,她心底早在签下卖身契时就已经认了,只是心不安。

    “没有关系,衣服洗了,再去把柴劈了,公主乃习武之人,其实这些并不能难到你。只是焦躁和担忧占据了你的全部,你眼中能容下的只有手中这封报平安的信,其它一切在你眼里都是多余,对吗。”反问的语气却听不出半点询问的意思,他揣度了她的心思,甚至自信的肯定了自己的揣度,字字不差,他温柔而平静的语气包容了一切,扶兮收了信道:“你怎么知道这是平安信?”

    墨言朝着扶兮的方向招手,扶兮肩头的白鸽便飞到墨言的指尖上,像是通了人性一样。

    “它叫花花,我养的鸽子我都知道它们,所以知道信是你的,至于怎么知道是报平安,这简单。”玩世不恭的笑脸又浮出,他挑挑眉道:“我信得过自己的水平。”

    扶兮默然,手中的信是定心丸,哪怕见不到黎岁,有这封信也就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