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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红尘处处皆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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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赫连成,玉潇然也不担心回到军营该如何撒下弥天大谎了,只将这事交给赫连成去办就可,无形之中,玉潇然显然已将这位痴念母亲十多年的男子作为了自己最为信任的人。

    玉潇然无故失踪一事,赫连成理所当然地将责任推给了无辜的行将朽木的怀然王庭,于是,我们英明神武的定远王殿下,便对自己的将士们塑造了一个在九死一生中英勇无畏反抗敌军劫持追杀忠君爱国热血奋战的高大的中郎将形象,并号召全体将士为我们受尽屈辱和磨难的中郎将报仇雪恨一雪前耻,定远王本就乃北牧边关将士心中神圣的存在,而这余冉余中郎将又是他们征战怀然中的新的战神与偶像,自然是在听到定远王慷慨激昂的演说之后,立刻群情激愤,个个除却咬牙切齿立誓一定要踏平怀然,为他们伟大勇猛的中郎将报仇雪耻之外,那看向玉潇然的眼中除了同情之外又多了炽热的崇拜。

    将士们高昂的斗志和愤慨差点将玉潇然感动的热泪盈眶,我北牧多血性男儿啊,同时又用诧异且崇拜的眼光看着上一刻还是堂堂高高在上一本正经运筹帷幄的大将军,这一刻却成了胡说八道天马行空大忽悠的赫连成,不禁感慨万千,真是人生处处有奇遇啊,爱情可以成就一个人,爱情也可以毁了一个人。

    同时,杨之帆也被冠上了护主有功的头衔,官升两级,成为玉潇然手下得力干将,除此之外,玉某人声称磨难途中巧遇罗索搭救,为报答恩情,将之带到身边,有福同享,众人又是一阵称赞唏嘘,咱们中郎将不仅有勇有谋,而且有情有义,知恩图报,真不愧是我等典范啊!

    塔雅思第一次来到北牧军营,自是兴奋不已,但却被玉潇然一句如今北牧与钰经同争怀然,若是被人发现了你的身份,我可不管而悻悻睡下,没有心事的人向来是睡得很快,玉潇然听着身侧塔雅思均匀的呼吸声却怎么也是睡不着,便起身向外走去。

    夜间的草原静谧且安详,若果不是四周有来来往往巡逻的士兵,玉潇然一定会觉得这里的确是一个睡觉的好地方,刚坐下不久,身后便传来赫连成的声音:“就知道你睡不着!”

    玉潇然准备起身行礼,赫连成一边伸手阻止一边顺势坐了下来:“你一定在想你母亲的事情吧!”

    玉潇然低首掐起一丝草叶,拿在手里把玩,自顾自地说道:“自我有记忆起,便只有师父师娘和大师兄,后来又陆续有了三个小师弟,那时我从没想过有关于身世的事情,直到有一天师父告诉我实情,准我出来查明身世,我才意识到,原来我也是有父母的,后来我因娘亲的一块玉而得知自己身世,呵,原来我竟是北牧遗失的公主,说实话,我对这个身份并没有什么憧憬和想象,身在皇家,远不如外面那么逍遥自在,可是我不能,不能这么自私,我同您一样,不相信从星辰殿抬出来的那一具面目全非的人是娘亲,既然母亲没死,那我便是上天入地也要找出她,因为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受苦,我潜入朝堂,企图找出当年真相,可是,命运弄人,朝堂复杂,我步步为营机关算尽,却还是躲不过明枪暗箭,至今却是毫无头绪,我……我该怎么办?”

    赫连成默默听着玉潇然简单地诉说自己多年来的生活,面上浮出不忍与自责,叹了一口气道:“孩子,你受苦了!皇叔不如你,皇叔是个废物,我只知道逃避,只一昧告诉自己翎歌还在,却从来未做过什么,就连你,也是如今你再也不需要任何呵护时才遇到,我真是废物,废物!”

    玉潇然抬头看着不断自责的男子,开口道:“你所做的,比起那位高高在上呼风唤雨本该身为丈夫的人要多的多!”不错,他为了娘亲,终身未娶,因为自责,远赴边关一待十六年,十六年啊,他本该风华正茂风流潇洒的年华,却一应付给了最无情的腥风血雨和刀剑黄沙,他应该是最值得敬佩的,这天下红尘,没有几个人能如他这般决绝与痴情,而那个本该保妻护女的人呢,他在金殿御座上指点江山,他在红颜阮塌中流连忘返,他在锦衣玉食里安然度日,噢,是的,或许偶尔间,他会想起星辰殿,然后多情地去看一看,思念思念。

    “你不应该怪皇兄,他是你的父皇,而且,他也是有苦衷的!相信我,他也是爱你母亲的!”赫连成听出玉潇然声中的安慰和怨怪,反过来安慰道。

    “是因为他是皇上吗?”玉潇然冷笑,爱?那么,到底这爱,爱在江山天下中所占几何?而且她不相信,赫连成对那个人没有恨,否则也不会一去十六年而从不曾回京。

    赫连成默然,知道玉潇然已钻入死角,怎么劝都没有用,只得转移话题道:“想听听你母亲的故事吗?那时我与皇兄微服出巡,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你知道她正在干什么吗?她正在街头打抱不平,她那么纤细弱小,但却笑容坚定无所忌惮,口若悬河头头是道地将那个正欺凌乞丐的大汗说得面红耳赤,当时我只道是这是哪里身怀绝技的江湖人士正行侠仗义,只觉她除却几分灵动单纯之外并无其他,但是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她是不懂武的!”

    “啊!”听到这里,玉潇然也暂时忘记了怨恨,不禁讶然。

    “呵呵……”赫连成也不禁笑出声,奇异且温柔,一瞬间仿佛早已不是威震三军叱咤风云的大将军,“不错,翎歌确实不会武!后来我问她怎么会有勇气打抱不平的,因为看她那样子,好像是十分娴熟,显然是经常如此,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人性本善,本来他欺负弱小就已经不对,心中一定会有所愧疚和不安,只是他自己未觉而已,只要你将这种隐藏的思想给他挖出来,他自己就一定会羞愧的不敢反驳,最后落荒而逃!我当时一边觉得好笑,一边也觉得有理,最起码这种结论已经奏效过,越与她接触我越觉得这女子心思灵巧纯善特殊,也越陷越深,却不知她早已与皇兄情投意合,直到有朝一日皇兄宣布封她为妃,我勃然大怒,当即不顾一切问她是否是因为皇兄逼迫或是其他,我清楚的记得,当时她的目光无奈却决绝,她说,她知道他佳丽三千,但却只有她懂他的寂寞,我被那决绝的眼神和坚定不移的话所击垮,告诉她,有朝一日若她厌倦了后宫生活,我可以不顾一切的带她走,她却拒绝了,她说一直以来只将我当做了最好的知己,却不曾与爱情有关,并且说不会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忘记她!呵,我也想忘记啊,可是她已经在我心底生了根发了芽,除非把整个心挖掉,否则怎么可能忘记!再后来,因为皇兄的爱,她宠冠六宫,尽管如此,我却时常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一闪而过的寂寥和无奈,皇兄那样的位置,尽管再爱一个人,却也要顾及朝堂顾及其他妃子,自是不能常常陪伴,于是我又问她,是否愿意跟我走之时,却被皇兄发现,皇兄大怒,将我赶出宫去并下旨以后再不得随意进出后宫,我也因此见她的机会少了,直到星辰殿大火……”

    赫连成轻轻地讲述着,玉潇然却可察觉到他说及初见娘亲时的温柔,不顾一切要带娘亲走的决心,被拒绝的痛苦与绝望,以及因星辰殿走水的疯狂,她毫不怀疑他对娘亲的用心,却也为他感到心疼,他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有一个属于她自己的良配,而不是这样孤独寂寞与沧桑,一时间,她不知该如何开口,比起自己十多年来没有娘亲却有师娘爱师父教师兄疼的无忧无虑的生活,这个备受身心煎熬的王爷的生活她无法想象。她相信,没有哪个用心不良的人,能够编出这样深情且苍凉的故事来,所以,她相信。

    赫连成慢慢平复心情,看着远方道:“白日我已将文书快马送去永宁,将你在边关功绩说明并请旨将你调回,我知道,你一定想回去。”

    “叔叔不回去吗?”玉潇然还是无法将自己归为皇家的人,更无法称呼眼前男子为皇叔,她更愿意用对母亲知己的身份来称呼他。

    赫连成听着玉潇然的称呼,无奈一笑,目光深远:“我习惯了与将士们嘘寒问暖称兄道弟的生活,恐怕永宁的繁华我再也适应不了,抱歉,月儿,这一回,我又做了逃兵,无法陪你一起面对将来的风雨!”

    玉潇然摇头,笑得纯粹且诚挚:“无论是定远王,还是月儿的叔叔,您都永远是月儿最敬佩的人!别说您不回永宁,就算您非要回去,月儿也不答应,月儿长大了,寻回母亲查明真相是我的责任,我不会逃避,叔叔就留在军营一边保家卫国一边听月儿的好消息吧!”其实她知道,赫连成不是逃避,而是他无法整日面对着一张与心爱女子相似的容颜,每次他看向自己眼中的那一抹痛色,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赫连成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一种被人理解的欣慰,一种玉潇然已经出落得如此出色的欣慰,一种佟翎歌就该有此爱女的欣慰,翎歌,你若知道,你的女儿同你一样的勇敢无畏聪明美丽,你一定会很高兴的吧!

    玉潇然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叔叔知道娘亲的身世吗?”

    “你是说韶琼之后吗?”赫连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显然你也知道了,你方才所说的玉是凤璃玉吧,你怀疑这与凤璃玉有关?其实我也这样想过,只是韶琼之事,如今从四大国皇室来说,已经不是秘密了,有心人若想查出韶琼之后,也并非难事,这也是我多年来追寻无果的原因,四大国太过错综复杂,看似平静,实则都在寻找锲机一触而发,试问又谁不想得到宝藏,谁不想一统天下?所以月儿,如果适当,我想请你放手好吗?翎歌虽不在,但是我知道她若在,她是宁死也不愿让你以身涉险的!”

    玉潇然沉思片刻,重重点头:“放心吧,我不会轻易涉险的!可是若是不让我试一试,我又怎么甘心!”

    赫连成略一沉吟,复叹了一口气:“罢罢,都是执念啊!”他自己对翎歌是执念,玉潇然对母亲是执念,自己既希望能找出翎歌又期望玉潇然不受伤害是执念。人生,总有许多无法控制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