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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情丝不断理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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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凰帝次年元月七日,飞凰帝亲往傲苍,声势浩大。

    平和帝亲率部队在两国交界处亲迎。

    在两帝一同出现在将士们的目光之内时,无论是北牧臣民还是傲苍臣民,所有的面容上都涌现出共同的几个字来:惊为天人。

    不是不知道他们的帝王容华绝世的,但是在面前这两道明黄色的身影自御辇内走下的那一瞬间,所有人觉得仿佛是看到了日月一同临空那般耀眼夺目。

    纤瘦的女帝身姿单薄但却笔直凛冽,浑身散发着帝王所独有的庄严肃穆和高贵优雅,她明黄色的衣袍勾勒出姣好的身姿,绝美的容颜之上含着淡笑疏离的笑意,仿佛自九天遗落的清高神女,隔绝了尘世的喧嚣,又夺目如同光芒万丈的日光,令人不容忽视。

    挺拔的男皇身影颀长玉立,面容之上是淡雅如烟霜的谦恭浅笑,但温润的双目间偶尔乍泄的威仪却让人不敢对之心生不敬之意,容颜皓白皎皎如月光流泻,在明黄色龙袍的衬托下更显得姿容无双,他仿佛出水的清雅佛莲,又宛如高贵的九天明珠,令人高山仰止,心生敬仰。

    年轻的男皇女帝,笑容浅淡有礼,温恭和睦,仿佛清风与流水相遇一般涟漪四起,又如苍山对明月那般高雅出尘。

    面容清雅的慕容修文伸出手向侧前方引路:“飞凰帝远道而来,请先到驿馆歇息,明日一早,再一同回京!”

    “平和帝客气!”玉潇然微微颔首,莞尔一笑。

    两人语气温和谦恭,一如两国邦交的正常相见,并无不妥,但不远处马车内的青谨和青慎,依旧是觉得有几分怪异,青谨嘟嘟囔囔道:“慎,你看看这俩人,卖相倒是不错的,神情也是合乎常理的,可我为什么我越看越觉得别扭啊?”

    青慎瞥了青谨一眼,而后透过车窗看向不远处人群最前方姿容绝世的俩人,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算了,跟你说也不懂,我还不如对着镜子跟自己说!”青谨看着青慎沉默不语的模样,不禁觉得自己找错了人说话,眼神深远地看向了窗外,“早知道,就不让阿秋姐姐把湛儿带走了!”

    说话间,二帝已踩着从御辇之上一直铺到驿馆中的大红地毯并肩而去,钟怀仁早已在玉潇然下榻之地静候。

    “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钟怀仁看着当先走近的玉潇然,恭敬行礼。

    “爱卿平身!”玉潇然抬手虚扶,而后看了看四周的侍卫随从,“你们先下去吧!”

    “皇上……”钟怀仁开口道。

    玉潇然摆了摆手,看着屋内的青谨和青慎:“钟兄,这里没有外人,不必拘礼!”

    “潇然,我……”钟怀仁欲言又止。

    玉潇然笑了笑:“钟兄,你不必多说,我明白,你已经尽力了!”

    “我未曾想到,平和帝竟然突然提出这个条件,否则我也不会……”钟怀仁清冷的面色上带几分自责和焦急,却在说道一半时突然停了下来。

    “无论他提与不提,傲苍之行,我也势在必行!”玉潇然正色道,“钰经对外宣布修生养息,闭关锁国,其实就是明哲保身,况且就算能拉拢钰经,但钰经地处偏远的北荒,在地利上已经失了先机!如今我们能争取的,也只有傲苍了!”

    “潇然,可你从此以后就要……”钟怀仁眼中闪过未明的神色,一向稳重的他此刻面上阴云密布,清俊的拧成了一团。

    “嫁谁不是嫁,更何况还是天下女子都梦寐以求的平和帝,自此之后,朝中那些老儒生也不会再上书逼我了,何乐而不为呢?”玉潇然浅浅一笑,仿佛被人逼婚的人不是她似得,而后十分好笑般看着钟怀仁,“况且,我不是说了吗?此番前来,是来商榷的,也并非一定要联姻,钟兄,你瞧瞧你这样子,怎么像是娘要嫁闺女一般惆怅!”

    钟怀仁看着她嬉皮笑脸的模样,眼底的波光明灭,最终化为一抹深沉的无奈的苦涩,微凉的薄唇动了动,欲说出口的话,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一旁青谨漫不经心接的话脱口而出:“你若是嫁给慕容修文,倒不如嫁给钟大哥,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

    两人齐齐一顿,玉潇然眼光未明地瞥了钟怀仁一眼,一时间不知怎样开口。

    青谨突然“哎呦”一声愤怒看向青慎:“你踢我作甚!”

    青慎却一掌抓了过去,提着青谨便往外走去,隐隐约约,听到男子清冷的声音:“山松之于明月,只有仰望的姿态!明月照松间,遗落的却只有月光而已!”

    一脚踏出房门的二人齐齐一顿,不约而同对望了一眼,却最终默默地离开了。

    屋内的玉潇然,亦是浑身一颤,而后看着面色未明的钟怀仁道:“钟兄,我……”

    “潇然,我愿倾尽一生助你安好,但我终究是太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而已!”钟怀仁苦笑一声,而后定定地看着她玉冕之下的绝世容颜。

    “钟兄,潇然一生有你这个知己,足矣!”玉潇然亦是定定地看向他,目光温润,笑容真诚和善。

    他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安慰的笑意,但仔细看去,却有一种无奈的苦涩,终究,只不过是,知己而已。

    良久,他清浅一笑:“只要我的存在,能让你有片刻心安,我亦足矣!”

    看进他深不见底的双眸,她幽幽起身,拍了拍钟怀仁的肩膀,郑重道:“钟兄,这一路走来,若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坚持到现在!”

    若不是,他远赴千里与她战场之上步步跟随。使她如虎添翼,这战事,哪有这么快就告捷!

    若不是,他在朝堂之下为她与群臣周旋,身处高位的她,又如何能得心应手地拿捏满朝文武!

    若不是,她一想起满殿陌生恭敬文武百官中还有一个鼎力支持与她同心同德的他,她又岂能安心坐着庙堂高位!

    若不是,他一次次地在风波满城的流言蜚语中默默守护,故作坚强的她,又能支撑到哪一天!

    他之于她,没有生死相搏间的默默扶助,却有相濡以沫共同风雨的曾经,那些和风细雨中的支持与感动,早已在无形之间渗入她的心扉。

    人的一生之中不仅仅要有亲人与爱人,能够有一个相知相伴不离不弃的朋友,亦是一种满足。

    纵然有一日她面目全非,可她一转身,还有他明如珠露的清澈双目,她就会莫名的心安。

    钟怀仁看着她明如夏花的笑意,终于释怀一笑:“三个月来,这是你第一次笑!”

    她在朝堂之上淡笑,她在后宫之中浅笑,她对别人调笑,却统统是她不得已的强颜欢笑。

    这一次,是她真正的释怀一笑。

    她神色一顿,继而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幽幽道:“是吗?”

    钟怀仁无奈点点头,看了看她略带倦意的眉宇:“近日你车马劳顿,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玉潇然一顿,点点头:“你去吧!”

    钟怀仁走后,屋檐之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身形一顿,窗外便爬进一只手心大小的蜘蛛,继而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巨大的半开窗户间爬了进来。

    玉潇然揉了揉双目,诧异地看向那五彩斑斓的身影,道:“瑜罗?”

    “玉姐姐,我怎么听说你要嫁给傲苍的平和帝了,可是我好像记得太子哥哥是天行的人啊,你是不是来错地方了?害得我这一路不知问了多少个人才最终确定这里的不是别人!”瑜罗一进屋就自顾自地走到桌旁倒了一杯水,边喝边道,她那巨大的不知名的蜘蛛,顺着她的背趴在了肩头,睁着俩芝麻大小的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盯着玉潇然,瑜罗忙抬首抚了抚它的背道,“小乖乖,不怕啊,这是自己人!”

    玉潇然在瑜罗说第一句话的时候面色一顿,随即收敛了神色走过去靠近瑜罗坐下去笑了笑道:“这是你的新宠吧?比上次那个可爱多了!”

    瑜罗乌溜溜地大眼睛看了看她的神色,没有接着问下去,笑容甜美:“对啊,我准备把它送给慎哥哥,你说好不好?”

    玉潇然手上动作一顿,瞥了眼凶神恶煞的蜘蛛,想象着面无表情的青慎将之抱在怀中的样子,古怪道:“或许……会好吧!”

    瑜罗还未开口,便听到门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便看向玉潇然准备起身:“有人来了!”

    玉潇然面色目光微敛,将瑜罗重新按回座位上:“不用躲,你既然察觉到他了,他自然也察觉到你了!”

    “他有这么厉害!”瑜罗撇撇嘴,却也依言坐下。

    她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清雅温润的男声:“睡了吗?”

    收回刹那间未明的神色,玉潇然整了整衣袍,面带清浅笑意将门打开:“原来是平和帝驾到,这么晚了,请问有何贵干?”

    “方才侍卫说这里有陌生人闯进,朕担忧飞凰帝安危,故而前来查看!”慕容修文不动声色看了一眼房内,待目光触及房内悠闲抚蛛的少女时一顿,眼中的隐忧似有一瞬间的松懈。

    玉潇然微微颔首:“多谢平和帝关心,不过是朕的朋友开了个玩笑而已,惊扰了皇上,真是抱歉!”

    慕容修文浅浅一笑:“飞凰帝无事便好,夜深人静,多有不便,朕便告辞了!”

    “慢走,不送!”玉潇然点点头。

    慕容修文微微颔首告辞。

    玉潇然回身,只听屋内的瑜罗好奇道:“玉姐姐,你平日里都是这样待人的吗?”

    玉潇然收回有礼的笑意,开怀一笑:“怎么了?”

    “那是你故意装出来的样子吧!我觉得你好累哦!”瑜罗看了玉潇然一眼,“每天都那么笑着,虽然很美很好看,但是不累吗?”

    “我每天面对太多的人,自然不能太过随意!”玉潇然面色一顿,而后看着瑜罗笑道,“自然不能比你在南疆,我们中原人,远远要比你们南疆复杂的多!”

    “是啊!我每天也见许多人啊,都没有像玉姐姐你这样!”瑜罗似在低首沉思,很快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外,兴冲冲道,“你们中原果真地大物博,我这一路走来,好玩的紧,玉姐姐你不知道,路上遇到几个莫名其妙跟着我一路的人,我就觉得挺有意思的,想跟他们玩玩,谁知道那几个人一看到我的小乖乖,竟然连滚带爬的吓走了,真是扫兴,不过还好啦,这一路我玩的很开心!你们中原许多东西,我们南疆没有!”

    玉潇然无奈一笑,瑜罗虽然聪慧,但到底是小孩子心性,自然不知她说的这话的意思,单她说的这几人,明显的就是人贩子,以为她孤身一人好欺负,但却盯错了人,只怕若是瑜罗发现了他们的真正目的,性命都不一定有,幸而还是这个大蜘蛛救了他们性命,但她也不打算告诉瑜罗这些,她初到中原,不应该让她有一个丑陋的开始,便笑了笑道:“中原还有许多好玩的,再有七日便是元宵节了,那时候更热闹,到时候我让谨和慎带你出去玩!”

    “好哇好哇!”瑜罗一跳三尺高,而后诧异看向玉潇然,“姐姐不去吗?”

    “到时……我若是不忙,便陪你去!”玉潇然顿了顿,而后笑着说道,“今日天色已晚,你也风尘仆仆赶了许久的路,玉姐姐的床够大,你就和我挤一挤吧!我先叫人打些水来你洗一洗!”

    瑜罗眨了眨眼:“正合我意,明日我悄悄地出现在慎哥哥面前,给她一个惊喜,嘻嘻!”

    玉潇然莞尔一笑:“我也很期待慎惊讶的样子呢?”

    此生能有这几个活宝,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吧!

    第二日,玉潇然很失望地没有看见青慎惊讶的表情,他不过是淡淡瞥一眼一身中原服饰的少女,继而翻身一声不响地进了马车,使得瑜罗跺了跺脚,撅着嘴巴不满地看向玉潇然:“玉姐姐,慎哥哥为什么看到我一点也不惊喜!我不要和他做一个马车了,玉姐姐,我要和你坐在一起!”

    玉潇然也很奇怪,她看了平静的马车一眼,而后掂量了一下带一个陌生少女坐进御辇带来的反响,安慰道:“兴许是兴奋过头了吧!好,你想坐哪里就坐哪里,走吧!”

    但是瑜罗显然不信,眼眶红红的,差点要掉下泪来,十分委屈地欲跟着玉潇然走向御辇。

    “笨蛋,昨晚你踩的屋顶的瓦片那么响,他早就知道你来了!”青谨鄙夷地瞥了瑜罗一眼,大摇大摆地进了马车。

    瑜罗一愣,继而破涕为笑,蹑手蹑脚爬上马车,笑嘻嘻道:“玉姐姐,我听说御辇不可以随便坐,还是你一个人坐吧!”

    玉潇然无奈摇了摇头,喃喃道:“年少不识愁滋味,真好!”

    “并非每个人的年少,都是不识愁的!”身后突然传来男子清雅的声音。

    她转身看去,一瞬间仿佛看尽来人眼底的惆怅和无奈,却在眨眼间再也追寻不到,她清浅一笑,眉眼软了几分,却不知怎样接过话来,只温和道:“平和帝安!”

    慕容修文看了看她,眼中似有隐忧一闪而过,温和道:“是否初到敝国有所不适,朕看皇上似乎没有休息好的模样!”

    “没有,是瑜罗那丫头昨晚初到,我有些欣喜而已!”玉潇然浅浅一笑,“倒是平和帝上心了!”

    慕容修文似是细细看了她的眉眼,正欲说话,只听一名侍卫慌慌张张来报:“启禀皇上,御辇……御辇因为经不起昨日北风过境,折了一杆,现下……恐是要耽搁一个时辰了!总管大人已经将护御辇不利的几个小厮抓起来了!”

    慕容修文一顿,而后淡淡说道:“朕不常用御辇,不怪他们,你去叫人放了,朕坐马车就好!”

    “平和帝如不嫌弃,可与朕共用一辇!”玉潇然出声道。

    慕容修文似是一顿,面上涌现欣喜之色,转瞬即逝,微微颔首:“让飞凰帝见笑了!如此,就叨扰了!”

    “平和帝节俭事国,天下皆称!朕心中敬佩不已,请!”玉潇然微微侧身引让。

    “请!”慕容修文淡淡一礼。

    二帝坐定,外头仪仗便朗声喊道“起驾”,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向傲苍都城临阳行去。

    宽大华丽的御辇内,相对无言,良久之后,慕容修文才温和道:“潇然!”

    他的声音,温润如和风细雨,浅浅地,撞击进了女子的耳中,她抬首浅浅一笑:“慕容大哥,想不到,你我还会在今日这般情形下相见!”

    慕容修文浑身一顿,温润的双目涟漪四起,面容之上净是欣喜之色,他喃喃自语:“慕容大哥……慕容大哥,潇然,你……”

    “怎么?莫非平和帝更适合?”玉潇然俏皮一笑,双目灼灼。

    “不不不!”慕容修文连连摆手,笑容灿烂,宛如明珠溢彩外放,“我是太开心了,潇然,我没想到,没想到你还能这么叫我,我以为,永远都听不到你这样叫我了!”

    他沉浸在巨大的欣喜之中,却未曾见,浅笑的绝美女子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忍之色。

    她浅浅一笑,继续说道:“慕容大哥,往事不可追,但也无法抹去,你我相识已久,而且你又数次相救潇然于危难之中,如此大恩,潇然谨记于心,如今我北牧存亡迫在眉睫,若是情非得已,潇然也不会贸然相求,撇开你我的渊源不说,圣华和天行已然结盟,如果我北牧被灭,那么下一个就有可能是傲苍,虽然说你们国力昌盛,但难保能抵挡得住两国夹攻,到时……”

    “你请我入辇,唤我慕容大哥,就是为了说这些?”慕容修文突然打断她的话,眉眼间的笑意渐渐冷了下来,目光里满是不可置信。

    玉潇然顿了顿:“也不全是……”

    “那就有些是了!”慕容修文唇间的笑意全无,连往日里温润清浅的笑意也毫无影踪,温和的容颜棱角仿佛冰雪积累成山,“朝堂之上的事,还是放到朝堂之上再说吧,男女有别,朕与飞凰帝共辇多有不便,来人,停轿!”

    他广袖一挥,欲推门而出,却是身形一顿,声音清朗:“潇然,固然我曾负你,但我,也不会放手!”

    轿门一开,阳光倾泻,照耀的,还是那个温和谦恭中带几分威严的君王,无懈可击。

    御辇之内的玉潇然,看着缓缓关闭的轿门,嘴角泛起一抹无奈的苦笑,喃喃道:“我这示好固然卑鄙,可我也真的想与你冰释前嫌,我的……慕容大哥,再也,回不去了吗……”

    她声音凄楚无奈,荡漾在冰冷空旷的御辇内,经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