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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事情，也许无法选择，却可以试着改变。”明珏语气幽幽却有着令人心颤的坚定，“只要在走投无路的绝望之前，改变得当，一切的无法选择在我看来都是好的。”
宫明洵的身子轻轻颤抖了一下，仿佛听到了心底尘封已久的枷锁寸寸断碎的厉声，整个人都是明朗起来，如风轻扬。
明珏会心一笑，转而对上一脸笑意的君惜朝，沉声道：“惜朝，血族出世非同小可，照目前的情形来看，他们已经盯上了盛灵阁，以后，你还要加倍小心不要再出现这般情况才好。”
君惜朝点点头，雍容华贵，却又淡若翩仙，清水沁过的瞳仁底有着簇簇幽深的清光拂掠，像是早已将一切的映射投在心底。
明珏舒了口气，她自是知道，以君惜朝的能力根本早已看透一切，自己也不过是画蛇添足罢了。可是……
她弱弱地瞟了眼旁边似笑非笑看了她许久的楚旭。
他一身邃黑织云锦，窄身宽袖，幅廓描金，金光潋滟万里，深黑吞噬万象。反射着森冷光辉的黑铁面具覆在他阴柔立体的五官，唯露出那微薄的红唇、狭长的眼眸，红唇一线微弯，眼眸两点似星碎裂，一瞬便炸射出万年光辉。
明珏默默地后退一步，这人虽然一直笑着，可是，为毛给她一种惴惴不安，大祸将至的感觉啊。
不及她再瞟他一眼，楚旭已是笑着大步走向她，不顾周遭，直接长手一揽，将她彻底圈禁，含着森然笑意的眼光接连扫过君惜朝、宫明洵，就连一直减少着存在感的龙傲天都不放过。
一丝丝威胁的气势压迫出来。
“夫人，你总是和别的男人说话，却把你丈夫冷落一旁，你可知道我也会生气，也会吃醋？”闷闷的语气从头顶传来。
明珏深吸了口气，推开他，道：“二哥，现在没有外人，不必要的戏就别演了。”
楚旭眸光一滞，嘴角的笑意瞬间僵硬了一分，君惜朝却是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我不是在演戏！”他沉声道。
明珏心跳激增，稚嫩的脸颊微微发红，眼眸却是先于这两者下意识地躲闪起来，她嘿嘿一笑，笑容干涩得像是秋日里落叶上突兀的纹路，朝着君惜朝等人点头示意，便是一闪而去，好似落荒而逃。
楚旭原本就不想待在这灯泡遍地闪的地方，眼下明珏离去倒也正合他意，他并未阻止，转身欲追，却被君惜朝一声类似呢喃的轻笑扯住，豁然回首。
他看着君惜朝，双眼凌厉似刃，血丝纵横交错，好像一头发疯的野兽。
君惜朝侧着脸，笑着一叹，皎皎如玉的脸庞上落满星辉，银光闪闪，如作神灵，他斜睨楚旭一眼，还给他一个似笑非笑。转身一刹的冰冷，却让身周的星芒都好似逆流了千年。
楚旭的身体颤了颤，宫明洵、龙傲天都是面色惊疑地看着他和离去君惜朝，以他们的耳力和修为居然完全辨不出方才君惜朝究竟对他说了什么，竟能让他这般失魂落魄如遭雷击。
龙傲天正要上前，楚旭的身体突然迸发出无尽煞气，滚滚杀伐如江水翻涌，似海浪滔天，一下子笼罩着整个盛灵阁，他眼前一晃，楚旭已是彻底消失了过去。
风呼呼地吹。
突然，好像有什么东西穿透黑暗，刺破灼风，尖利的呼啸在这幽深的小巷里回声荡漾，一声声，一遍遍，连成串，永无止歇。
楚旭疯狂地飞奔，身周的一缕沉黑好似比周围的夜色还要孤寂，隐隐有着黑色的液体漱漱落下，好似黑暗的眼泪。
他拧紧眉，天地间一片宁静，只有他一人肃杀万里，格格不入。心头的血液在沸腾，他的心却在瑟瑟发抖，一热一寒，两种感觉同时聚集，他痛苦莫言，却不敢抬手去抚，只怕那火热的手一触冰透的心，就会硬生生撕下一块带血的肉。
他却感不到再痛。
哈哈哈！
他突然笑了起来，发丝飞扬，神色癫狂，身周的黑色开始凝固，头顶的夜幕黯淡一分，好似那深沉如墨的色泽汇透滴落，尽数浇灌在他淋漓的心头。
身后黑芒一闪，好似箭破云雾，万里而来，墨麟倏地出现在他面前，神色凝重，后爪蹬地，已是抬爪给了他两爪。
黑铁面具不堪破碎，强行被迫裸露的，是他痴狂幽暗的面容。
“冷静点！”墨麟冷声喝道。
“冷静不了，冷静不了，我冷静不了！”音调一声声高扬起来，楚旭踏前一步，仰头看着头顶微醺的夜色，今夜，星光寥落，对影成单，正如现在的他。
“他方才跟你说了什么？”墨麟问道。
楚旭身体一颤，眸前星影嵌顿，好似全部都被他吞噬干净，道：“他……”
“二哥！”
他话音未完，一道清明的嗓音如风掠起，带着隐隐的担忧。他倏地噤了音，抬眼望去，但见明珏从那蜿蜒的巷口露出身形，明朗如玉的白衣随着深夜起伏的风微微摆起，划过那纤细的弧度，犹如春日的垂柳，带着温暖的救赎。
楚旭没有说话，静静地隔巷看了她许久，身周的黑沉却在缓缓融化，墨麟垂头一叹，终于是化为黑芒一缕，刺透黑夜，钻进了他的小腹。
风终于平静下来，夏夜的风带着丝丝缕缕的燥热，倏地让他的眼眸都跟着躁动火热起来。
他大步行走，铿锵的步伐虽走如飞，一步一顿都好像要踏碎土地，游离苍天，劲气十足，却在临近她时，转化为柔情温存，突兀地让人眼珠都无法转动了。
明珏呆立原地，看着这一瞬之间两度变换的人，她从没有见过这般霸道到令天地颤抖的他。
嘭！
僵硬的身体碰撞上另一抹僵硬，沉沉的嗓音如浪席卷。
“不要叫我二哥！”
“不叫你二哥叫你什么？你就是二哥呀！”明珏愣住，干笑两声，想要推开这让她心悸的拥抱，却被那人紧紧箍住。铜墙铁壁的圈禁，让她有种迷离的错觉，只觉这只能容纳他俩的一尺方圆，这一刻，成了她一生的净土。
楚旭道：“我不想再做你二哥了……”
明珏一惊，连忙蹿了出来，解释道：“二哥，我知道上次是我不对，不该怀疑你是柳初阳，害的你暴露实力，最后连伯母都连累了。可是，你该相信，我真的不是存心所为，我……”
“够了！住口！”
楚旭怒喝止住她，深邃的眼眸阴暗无光，好似笼聚了冬日寒雾，让人看不清楚，却又冷到心坎，明珏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垂下头，却听他继续道：“我不想再做你二哥，只想做你这辈子唯一的男人……”
夏风倏地又扬了起来，天际的沉黑退却几分，遥远的天边已是泛出些许微红，像是天红了脸。
身体燥热起来，一丝丝难掩的烦躁从内心深处波涛泛滥，转瞬成灾，她无言以对，只好像愣了神一般定定地看着他不着遮掩的面容。
镇定，执妄，还有一丝难掩的忐忑。
明珏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平复内心的一切彷徨，只那吸入的气体灼热非常，一经入体，全身的血脉喷张起来，血液的沸腾再加一分。
心更乱了。
楚旭看着她的纠结和躲闪，心头一痛，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犹如黄连一般的弧度，上前一步，大手轻扬，一抹亮色反光成了这破晓之际先于天际的第一抹光。
少女略带愠色的神情展露眼前。
他的心又痛了一下，却不再阵阵作痛，持续了下去。好像体内埋藏已久的寒冷一瞬爆发，凝固的血脉膨胀不及，顿时全部炸裂。
无血流溢，却痛彻心扉。
“抱歉，二哥，我想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她缓缓地开口。
道出的，却是令人心碎的事实。
一抹甜腥涌了上来，被他执拗地忍住，即便是这一场战斗的败者，他也不愿丢卸他最后的尊严，他道：“能告诉我他是谁吗？”
“他……”
明珏眸光闪动，不知为何当那个熟悉到好似镌刻在骨子里一般的名字跃上唇角之际，她却一下子再也说不出来了。
是因为眼前人落寞而隐隐希冀的眼神么？
是因为那人慵懒却冷酷无情的再见绝杀宣言么？
还是因为心底那抹两厢碰撞疾射而出的纠葛血花？
翌日的第一缕光终于彻底投射下来，微红的晕，化在他僵硬的唇角，一丝丝猩红如花绽放，惊艳了今早的晨光，却折磨了一地两人。
相对无言。
周遭是死一般的沉寂，听不到心跳的声音。
或许，只是早已死去。
嘭！
雷霆的轰鸣炸动了这初晨的静，明珏匆忙转身像是查看什么，却在那转身的一瞬匆匆松了口气，她脚尖点地，步履一如平常灵动翩跹，悠然曼妙，却是隐隐多了些急促和慌乱，身形一晃，这次居然连残影都未曾留下，便已是消失在了楚旭的面前。
那个方向－－是言天邪他们的位置！
楚旭身形踉跄了两下，被他强忍在喉间的浊血再也抑制不住地喷射出来，浸透了脚下的土地，漫散开点点猩红，像是雪梅盛开在了不宜的季节，只能凋落成泥。
“你行不行？”墨麟焦急地问道。
“暂时还死不了！”楚旭笑道，“想说什么就直说，遮遮掩掩不是你的风格！”
墨麟顿了下，终于出口：“追魂他们在那边……”
楚旭霍然抬头，耳边是急速飙近的金铁交击，周围的风开始越演越烈，他的眸色深沉如海。
墨麟又道：“还有血族……”
楚旭抬手拭去嘴角的血迹，突然笑了起来，笑意弯弯，像是一朵将绽未绽的罂粟，妖艳祸世。下一刻，他身躯一晃，周遭好像是有着熔岩翻滚，摇曳出的却是一圈圈冰冷的涟漪，沉黑的身形模糊了一刻，却又瞬间清晰明朗。
那殊途同归的脉络，即便是变了千次万次，他依旧是那个他！
柳初阳。
面上黑铁面具不变，狭长的眼眸却已在这一瞬之机乾坤扭转，阴柔不再，剩下的只有雷霆的钢韧，那些从始至终都潜伏在血液，扎根在骨髓的灵魂，即便是肉身如何变故，依旧凌厉。
煞气如潮抵挡，躁动的风都被强行镇压，只得不甘地呜呜作响，像是在低低叹息。
柳初阳伸出依旧带血的舌，轻轻舔舐一圈唇，双眼的黯淡不再，有的只是沉沉的杀戮解怒。
却在这时，墨麟投下了最后一颗浅埋的炸弹：“另外，楚天烨也在！”
砰砰砰！
身周的巷柳无端崩碎，没有人看到他如何出手，若说他身体上的变化，唯一的也只有那陡然缩紧的瞳孔。
一瞬成针，刺破万物，却也再容不下点滴光芒。
空气中只见黑光闪动一记，方圆十丈再无生机死物。
尘粉悠扬漫天，朦胧了这初晨之光，天地黯淡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