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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许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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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十五,冲鼠煞东。

    子不问卜自惹祸殃,酉不宴客醉坐颠狂。

    姜午阳已经不记得那夜是如何离开的坟场,只记得夏翩跹是如何扛走了昏迷的叶声闻。

    当时他本有机会杀了腿上重伤的左丘辰,报了那屠戮师门的血仇,可姜午阳没有那么做。

    因为那一夜杀还是不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的心被夏翩跹咬死了。

    右手没了小指,这种伤对于日后在剑法修行上必定大打折扣,可他也不在乎。他本想干脆连拨云剑也一起弃了,可最终没狠下心,那是唯一能让他想起师父蓝正然的物件。

    一连三天,他呆在一家青楼的雅阁里,从没出过屋。

    这日一早,天下起了小雨,春雨带风,不停地抚弄着窗前的帘子,躺在秀床上,除了被窝里的女子姜午阳再不想见任何人。

    “公子今儿还住在嫣儿这吗?”怀里的女子是这家妓院的头牌,要二十两银子一个晚上。

    能当妓院红牌的女子,都是那种能把男人勾引得神魂颠倒如痴如醉的妖精。

    名妓可不是一件简单的活儿。不但要漂亮,而且还要聪明,要会来事儿,更要会看客人脸色。该风骚的时候风骚,该端架子的时候就得知道端着架子。

    看着倒在地上好几个空空如也的酒坛子,听着窗外绵绵的细雨,姜午阳愣了神,半晌也没说上句话。

    似乎是从来也没想过自己会变成这样。

    把柔软的胸脯贴在姜午阳身上,那名叫嫣儿的风尘女子看他没搭理自己,就伸出手在姜午阳*的胸前画圈圈,“是嫣儿昨夜服侍公子服侍不舒坦吗?”

    平心而论,她做了几年的头牌,伺候过的男人比很多女人见过的都多,可却从来碰见过相貌这般英俊的嫖客。

    她打心眼里不希望姜午阳就这么穿上衣服走了。

    “公子?”女子又问了一句。

    “你说天为何会下雨?”姜午阳不看她,没来由的冒出了这么一句。

    嫣儿神色一暗,不再在他身上划圈圈:“公子在想谁吗?”

    “她是你娘子?”

    “我希望是....”姜午阳终于叹出了这一口气,可心里却一点也没好受一些。

    嫣儿有些好奇,道:“公子有这潘安的相貌,也有得不到女子?”

    姜午阳不答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披了外衣走到窗前,看到雨从灰蒙蒙的天上,从飘动的云里,从轻悠悠的风中落下来,如万条银丝荡漾在空中。

    人最大的麻烦,即是记性太好。如果什么都可以忘掉,那么每一天将都会是一个新的开始。只是他忘不掉,忘不掉那曾出现在雨中单薄羸弱的红影,忘不掉那句“公子好俊的相貌。”

    人生在世,总是在不经意的年生回首彼岸。纵然发现光景绵长,也忍不住道一句,只缘感君一回顾,我愿思君朝与暮。

    ※※※

    纵马南行,过了齐河县后离郓城就剩下不到二百里地,还有四五天的脚程,眼看着过了黄河就是山东济南。

    这日来到黄河边上,已是暮霭沉沉,天上一片橘红色的火烧云,四下里除了河中浪涛拍打之外,更无别般声息,似乎广阔天地之间就只剩下夏翩跹与叶声闻二人。

    望着河水东去,浊浪滔滔,四野无穷无尽,只见上游河水不断绝的流来,永无止息,一时间夏翩跹只觉胸中豪气万千,直干云霄。

    身子似是要与天地间融为一体。

    伸手将叶声闻拉到河边,夏翩跹欢呼跳跃,欣喜若狂。

    “子在川上曰!哈哈哈!”

    “在川上曰!逝者....”笑着推了叶声闻一把,她对着黄河大喊大叫:“姓叶的你倒是往下接着曰啊!哈哈哈...”

    “曰逝者如斯...”叶声闻望着河水敷衍着蹦了几个字就懒得再往下说。

    自打那夜离了坟场,也不知道叶声闻是不是伤了元气,几日下来很少和夏翩跹说闲话。

    夏翩跹白了他一眼,败兴的牵马往回走,要知道天色一暗船家早就收了船,渡河肯定要到等明日。

    走了一阵,把马缰绳交给叶声闻叫他等在这里,夏翩跹发足往江边一处农家小屋中奔去,不一刻回来时腋下已多了一只肥大的花公鸡。

    “你怎么偷东西啊....”

    夏翩跹上前挽着叶声闻胳膊,笑道:“又没偷下蛋的母鸡,公鸡就打鸣,没用!”

    “公鸡还能踩蛋呢。”

    大眼睛一翻,夏翩跹把扑拉扑拉的花鸡扔给他,慎道:“你怎么那么扫兴啊!”

    鸡在叶声闻身前乱蹦,叶声闻手蹬脚刨扑了好几次才费力捉住。

    “笨死了,快走远些,别让人家瞧见了!”

    二人向西行了半里多,来到一处林子边上,栓好马,夏翩跹用短剑活着剖开公鸡的肚子,除去内脏洗剥干净却不拔毛,用清水和泥裹成一团,生火烤起了叫化鸡。

    叶声闻在一边看着,似是心里有事情闷闷不乐也不说话,靠着树上渐渐睡着了。

    烤的一会,泥中透出香味。待得湿乎乎的泥土烤的干透,夏翩跹拔掉带着鸡毛的外泥,只见那鸡已烤的熟透,肉白皮嫩。

    她找了根树枝削去外皮撕下鸡翅膀在上面穿了,走到叶声闻面前捅醒他,怕鸡油滴到他身上就用另一只手接着,送到他嘴边道:“吃了再睡,吃啥补啥!”

    叶声闻看着她的眼神有丝无奈,不接不也搭话。

    夏翩跹耐着性子挤出一丝笑:“这个很好吃的!不信你咬一口,吃了肩上的伤就好了,吃啥补啥!”

    又举着鸡翅等了一会,双手已经酸了。

    怒火终于烧到了嗓子眼。

    几日下来叶声闻总是这般对她爱搭不理,夏翩跹这时再也找不出一丝耐性,把翅膀送到嘴前,自己咬了一口。嘴里的肉还没进肚夏翩跹就变了脸色,把另一只滴满了鸡油的手一把抹在叶声闻脸上。

    “你这几天怎么了?知不知道小姑奶奶一路上一直压着火?”

    叶声闻:“知道。”

    猛地将手中穿着鸡翅膀的树枝摔在地上,夏翩跹大叫:“知道你还这样耍?!要耍性子也要有些由有!不就刺了你一剑,我都解释过多少次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夏翩跹不去追问,等着。

    “你别跟着我了,自己去把....去天津卫...方子天他也能给你解药。”

    “你放屁!”

    叶声闻冷笑,看起来有些默认的意思。

    转念一想他觉得自己应该再来点狠得,于是他开了口:“我觉得你不适合我,我更喜欢良家女子。”

    夏翩跹掐着腰冷笑了几声,性质高了点:“你这德行配良家女子吗!亲也亲了,抱也给你抱了,现在你说不合适?姓叶的没想到你这人够潇洒的哈!”

    “你太强势了!”

    “那是因为你太弱势了!”

    “我人穷志短,不弱势也不行,拿不出你要的一百两聘彩...你干脆现在就走吧!”

    夏翩跹一愣,一百两金子全完是闲来和他打趣的话,没想到他当了真,抢白道:“谁真问你要一百两金子了!那我以后不提了成不成!”

    叶声闻充耳不闻,嘴上不停:“再说真有那一百两金子,我可以天天逛青楼,夜夜不重样,”抬起头看了她冷笑道:“为什么要找你啊?”

    “你不怕得花柳病啊!”接完话茬夏翩跹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嘿呀喝!你刚才不还说喜欢良家女子吗?还还夜夜不重样!你知道青楼门口冲那边开吗?”

    叶声闻歪着脑袋抬头:“知道贪狼为什么跟我走的那么近吗?”

    “为什么?”夏翩跹心里犯了嘀咕。

    回教这段日子贪狼和他的确走的很近,有几次夜会的时候,都撞上贪狼从窗子翻进来,夏翩跹每每躲在叶声闻床下,有一次还听见过贪狼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弄些吃的给他,她一直没有多想,一直以为那是贪狼拉拢新破军的手段。可现在回想起来方才记起贪狼拉拢他人时向来以色诱欢好做为先招。

    她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你知不知道,我从涿鹿山一路回来找你....费了多少心思?”

    良久的沉默后,叶声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君在日日说君好,君不在时,就随别人去了..”

    夏翩跹盯着他,眼内全是不敢相信,可在叶声闻坦然的表情下,那份不相信又一点点的消失了。

    “把鞋子还我!”

    叶声闻笑哼了一声:“扔了。”

    末了她认倒霉地一笑,眼中的痛和怒都被深深的盖了下去。

    她慢慢站起,红色的衣裙轻飘到了马上。

    ......

    黑夜中奔行如飞,马屁股上被抽出道道血痕,夏翩跹但觉两旁树林犹如倒退一般,不住的从眼前跃过。

    凉风习习,天上看不见月亮,黑暗中有草木清华之气扑面而来,嘴里品到了一丝咸涩,胡乱的摸了一把,却不知是鼻涕还是眼泪。

    夏翩跹觉得自己开始不是认识自己。

    闻香七杀是顶高傲的人,本以为自己可以潇洒的撇下一句“就这样把,从此山水不相逢”,然后驾着烈马绝尘而去,可胯下的马脑满肠肥,不抽鞭子不走,她也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刚烈,因为当马儿奔出的霎那,憋着的泪水已汹涌而下。

    ※※※

    天津卫。锦衣卫督监府。

    戌尽亥初,除去方子天之外,整个府里从主子到仆役全聚站在大院里,大院里五颜六色满饰着各种灯彩,只是现在,却没有人有心思去注意那些个平常随处可见的东西,所有人都集中精神,紧张地望着天空中苍白的月亮。

    过了一会,当所有人的脖子都抻到酸的时候,田添翼猛的一声大喊:“来了!来了!天狗来了!敲起来!都敲起来!”

    院子里顿时一片哗然,抬头再看,只见天上月亮果然有一部分是残缺了。

    田添翼最初看见,急急忙忙跑到院子中间,摸出火石火绒点着了事先准备好的花炮。

    随着炮竹噼啪乱响,五十多个闲人忙的不亦乐乎,嘻嘻哈哈说笑着,打铜器的打铜器,敲铁盆的敲铁盆。

    陈曲儿玩的最甚,也不知方子天从那家寺院里给她搬来了一口铜钟,这当口只见她掐着小蛮腰吆五喝六,正在指挥着五六个下人轮番钟撞,钟杵击在那口巨钟上咣咣乱响,震得整个天津卫都动。

    东方厢房里,方子天坐在朱乘九对面,被院子里的喧闹镇的头疼,呲着牙狠揉着两边太阳穴。

    “这帮作死的鬼!”

    朱乘九给方子天倒了杯酒,笑着递过去道:“尊驾,怎么不跟着一起去救月亮?”

    方子天推开酒杯摆摆手,给自己倒了被清茶:“救月亮!谁救我啊!老子要是有空玩这个,这满院子里的人就都得饿死。”

    话音刚落,陈曲儿推门进来,提着衣裙“噔噔噔”的就往楼上蹿。只听楼上卧房里“哗啦哗啦”一顿乱响,接着啪嚓一声显然是打碎了什么东西。

    朱乘九询问的看向方子天,正想回避一下,就见曲儿慢慢地自楼上走了下来,瘪嘟着嘴,显然是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方子天斜眼一看她,道:“快诏!”

    曲儿:“呲了个青花瓷...”

    “洪武官窑那个?”

    “不是,是鬼谷下山罐....”

    “啥!你怎么不把我呲了呢?!”方子天心疼都快哭了,那鬼谷子下山罐是元代青花瓷,贵到半个天津卫都能买下来,“我...我说..你这是要找啥啊?”

    “想找龙头棍敲钟....”

    “一会我亲自给你敲,啊!我拿我脑袋给你敲。”

    曲儿走到他身边站定,等着给方子天收拾,可见她吓破胆的样都拿出来了,方子天也忍不下心再骂,人是活的,东西再贵毕竟也是死的。

    “蓝丫头呢?”

    曲儿:“敲钟呢....”

    “你们这般折腾,天狗还没吓跑啊?”

    “正吃着呢!”

    方子天拉曲儿坐下,把自己喝下一半的茶提给她,一手拿过扇子帮她扇风,“歇会,一会再玩!”

    曲儿忙放下茶杯,道:“不行!蓝兰还等着我拿棍子呢!”

    “不急这一会,让咱小九哥给你讲讲这天狗是怎么回事。”

    朱乘九一笑,干了杯酒道:“传说古时候,有一位名叫“目连”的公子。生性好佛,为人善良。十分孝顺母亲,但是,目连之母身为娘娘,生性暴戾,为人好恶。”

    “有一次,目连之母突然心血来潮,想出了一个恶主意,说和尚念佛吃素。我要作弄他们一下,开荤吃狗肉。她吩咐做了三百六十只狗肉馒头,说是素馒头,要到寺院去施斋。目连知道了这事,劝说母亲不听,就叫人去通知了寺院方丈。方丈就准备了三百六十只素馒头。藏在每个和尚的袈裟袖子里。目连之母来施斋,发给每个和尚一个狗肉馒头。和尚在饭前念佛时,用袖子里的素馒头将狗肉馒头调换了一下,然后吃了下去。目连之母见和尚们个个吃了她的馒头,“嘿嘿”拍手大笑说:“今日和尚开荤啦!和尚吃狗肉馒头啦!”方丈双手合十,连声念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事后,将三百六十只狗肉馒头,在寺院后面用土埋了。”

    “这事被天上玉帝知道后,十分震怒。将目连之母打下十八层地狱,变成一只恶狗,永世不得超生。目连是个孝子,得知母亲打入地狱。他日夜修炼,终于成了地藏菩萨。为救母亲,他用锡杖打开地狱门。目连之母和全部恶鬼都逃出地狱,投生凡间作乱。玉帝大怒,令目连下凡投身为黄巢。后来“黄巢杀人八百万”,传说就是来收这批从地狱逃出来的恶鬼。”

    “目连之母变成的恶狗,逃出地狱后,因十分痛恨玉帝,就窜到天庭去找玉帝算帐。她在天上找不到玉帝,就去追赶太阳和月亮,想将它们吞吃了,让天上人间变成一片黑暗世界。这只恶狗没日没夜地追呀追.....”

    此时故事还有一半,朱乘九却突然住了口。

    曲儿被方子天搂在怀里喝茶吃着细点,瞪着好奇的大眼睛正听到兴处,却见朱乘九就此住口不说,连声催促:“后来怎么样啊?”

    朱乘九伸手示意陈曲儿先别说话,从怀里摸出一面小八卦,抓在手里转来转去。

    曲儿一愣,小声问向方子天笑问:“怎么说着说着推上卦了?是不是后面故事忘了?在这算上了?”

    方子天也有此一问,却见此时朱乘九手中小八卦突然就串起了火苗子,朱乘九吓了一跳,本能地将那着火的八卦扔在地上,用脚踩灭,面色上更是相当的难看。

    再推卦问卜的方士看来,法器自燃,此乃大凶之象。

    亥时过三,方朱两人立于城外荒野古道之上。

    旷野之上萧萧晚风,斗转星移之间但见苍穹无限。

    方子天默默凝望了一会那出现在东方天边蜿蜒起伏的一道红光,然后转过了身子。

    “天算说那光是什么?妖精现真身?”方子天说道着,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认可。

    朱乘九:“没错!那道天光实乃妖魔现行之象,适才天狗食月,乱其丹鼎元气!八卦之火未起时,红针指向东方,如不才没算错的话,这精怪就在山东郓城左近,且从其这冲天的妖气来看,此物修炼时日已不下百年,再过得月余日便成气候,到时必定横行肆虐残害生灵,为祸一方。”

    方子天接着打趣:“天算如可打算,实在不成俺就去请天兵天将来收了这妖孽!”

    朱乘九似是天生便没有打趣这根筋,依旧正色道:“画符请神这类把戏斗个冤死鬼还成,此等精怪以非池中之物必要真龙正凤方可诛杀。”

    ※※※

    黑暗中一个人静静的靠在树上,手里还握着夏翩跹的绣鞋。

    天上的月亮不见了,乌云遮月,人迹绝踪。道不出如斯的寂寞。火堆已经灭了不知多久,不知是不是风将烟火焚散,想散了纵横的羁绊。

    坟场那夜的情形在眼前浮现,那东西附在自己的身上敌我不分,见人就抓。有些时候被整个世间遗弃并不可怕,喜欢一个人才可怕。

    纵然付了金创药可夏翩跹手上的抓伤到第三日才消肿。

    既然控制不了自己的另一面,那么赶她走才是最稳妥的法子。

    早在半年之前,徐鸿儒为他刺青之时便说过,“圣甲加身之后,你便不在是原来的你。”

    人走茶凉,没了夏翩跹的唧唧喳喳叶声闻觉得一个人面对这漫漫长夜,一时一刻都变得极度难熬。

    终于体会到了夏翩跹常挂在嘴边那句“我寂寞”。

    是啊,人生是真他妈寂寞,多少人欲将苍茫大地一剑挽破,去听何处繁华笙歌落,问世间,自古来几人能做到纵使他人空笑我,斜倚云端千壶掩寂寞?

    蓦地闭上了眼睛,仿佛那红底白花的绣鞋太过刺眼。

    正要将鞋子藏进怀里,却被斜下里伸出的手一把夺过。

    “哈!被我抓到了吧!不去想你那的风情万种的小狼狗儿,在这里拿只鞋子玩?”

    “你....你怎么回来了!”叶声闻皱眉看清来人,说出的话不知道高兴还是埋怨。

    “回来,就是想多看你一眼呗。”

    她的俏丽身影站在面前,如百里桃林灼灼盛开,蝶一般的鲜艳,血一般的妖娆。

    男人要欺骗女人,永远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

    夏翩跹蹲下身,将花鞋塞进了叶声闻怀里,柔声道:“小姑姑奶奶耳根子发热,知道有个人还在这里想我,不回来能去哪啊?”

    叶声闻快要崩溃了:“你怎么还不明白呢!我现在根本就不是个人!”

    夏翩跹:“不是人了不起啊?!不是人就可以随便赶别人走吗!”

    叶声闻听着她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无奈的叹了口气,淡淡的道:“你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啊?我快死了!你跟我这半人半鬼混在一块作啥?我许不了你将来!”

    两人之间连日来不敢面对的话题,终于被叶声闻摊在了眼前。

    夏翩跹呆了呆,不知道他自己是怎么知道他活不了多久的,眼里有了滚动的泪珠:“我不管!你许不了也得许!”

    “老子到是想!可惜老子没时间!”

    “你活一天!就得许一天!”

    叶声闻看着她强笑了一下,不能做声。

    她坐到他身边去,靠了靠,叶声闻挪了挪,夏翩跹好不知羞的又靠了靠。

    他本想再躲却把夏翩跹拽了个趔趄,低头一看却是自己的衣角不知何时被和她的裙角系在一起,叶声闻去解由两人衣角绑成的死结,夏翩跹一百个不依,伸手自腰间紧紧抱住了他,同时也护住了两人系在一起的衣节,仿佛那系在一起的衣节是两人全部的牵连。

    “解开我也不走!”她将手小指伸到叶声闻眼前:“我们拉过勾!你当时在地牢里说山上青松陌上尘,一诺从来许杀身!”

    夏翩跹去拽他的左手,用小指强勾住叶声闻的小指:“你既然要了我的鞋子,做人家夫君的当然到哪里都得带着我!”

    “你傻啊!这么漂亮啥样的找不到!何苦来非要在我这棵枯树上吊死...”

    夏翩跹:“姓叶的,我问你,人活一世为的什么?”

    叶声闻本想说出人头地,扬名立万,却终究掉入了夏翩跹的圈套。

    “为了开心。”

    夏翩跹破涕为笑:“是了!不开心长生不死也没用,开心就算只能活几天也已足够,你跟我在一起开不开心?”

    “开心!”

    夏翩跹:“为什么开心?”

    叶声闻声若蚊蝇:“喜欢你呗....”

    心中一甜,似是吃了一口蜂浆,夏翩跹抹抹眼泪道:“你终于喜欢我了吗?”

    “我一只都喜欢....”

    “既然喜欢我那你希望不希望我开心?”

    “自然希望!可是...”

    夏翩跹没让他可是出来,抢白道:“我在一生最美好的时间里,也不能跟最喜欢的人在一起,你让我怎么开心?”

    她的话的确不错,风华,不过一指流沙,苍老,只为一段年华。

    叶声闻无言以对,终究把未出口的那句没有时间憋了回去,

    见他右臂动了动似欲要抱住自己,却是又讪讪放下,夏翩跹气恼地抓住他的胳膊强扭着让他揽住自己。

    搭上那柔软馨香的肩头叶声闻纵然心里不愿在牵连她,却终究没舍得将手放下来。

    赖在他怀里的夏翩跹笑的得意:“姓叶的你听好了,小姑奶奶就是跟要你混在一起,不管是一年,一天,还是一个时辰!就是要混在一起!就要在一起!”

    朦胧的夜寂静极了,两只萤火虫在身前飞着,在淡淡的夜色中划出闪亮的线圈儿。

    天狗已被凡间的锣鼓爆竹轰走,不情愿吐出了月亮的一勾月牙。

    月牙无声的将冷冷寒霜洒在林间,仿佛嗤笑这世间竟有无数的痴情儿女甘愿在滚滚红尘中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