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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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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请吧。不要让咱们当下人的为难。”

    景梧宫内,穿着一身深紫色太监总管服的魏福海对着坐在主位的姜贵妃,恭敬道。

    年轻美艳的姜贵妃穿着一身宝蓝色的华丽宫服,云鬓珠钗,面若芙蓉,亦如平日一般光彩照人,美艳不可方物。

    谁人不知这宸国的后宫是姜贵妃的天下,这皇上生生是当成宝贝似的,专宠了三年,后宫妃嫔无不羡嫉。

    魏福海在皇上身边伺候了十几载,看着皇上这般宠着姜贵妃,这般深情帝王模样,曾让他唏嘘不已。

    姜贵妃却是个有手段的女子,进宫不过二八年华,却在短短三年时间从一个小小的秀女坐上了贵妃的位子。皇上至今未立皇后,这姜贵妃执掌凤印,除了皇后的名头,什么都有了。他也曾想过,皇上这般宠爱姜贵妃,这皇后的宝座,必然是属于她的,只不过是时日的问题。

    可是——

    这曾经风光无限、宠冠六宫的姜贵妃在姜左相谋反灭门之际,也逃不过毒酒一杯。

    帝王果真是无情的,饶是曾经万千宠爱,也抵不过这一条谋反的死罪。

    “魏福海,本宫未曾想过,临死之际最后见到的一个人,竟是你。”姜贵妃神色清冷,丝毫没有将死的恐惧之感,朱唇微扬,亦是有万千风情。

    魏福海长叹一声,一张老脸微微一拧。姜贵妃的手段却是毒辣了一点,但是对着他们这些下人还是不错的。

    “娘娘,奴才……”

    “你什么都不用说。”姜贵妃抬眼瞧着他,凤目微敛,缓缓起身,从主位上下来,到了魏福海跟前,明眸含笑,“只是本宫瞎了眼罢了。”

    这话一落,魏福海背脊一凉,如今虽是赐死,但是这姜贵妃的余威犹在,闻之骇然。

    青葱玉指不急不缓的将托盘中的酒杯拿起,一声轻笑自口中檀口溢出,“呵~”

    三年了,她努力了三年,只为能与他比肩。前些日子的甜言蜜语犹在耳畔,如今却是一杯毒酒,一句赐死。

    罢了,是她傻。

    帝王本就是弃情绝爱,最重要的,不过就是皇权。

    如今姜家危害到他的皇位,自然是死路一条。

    “饮下这酒,可是会腹痛难当?”姜娆随意的问道,目光落在酒杯之上。

    “皇上说,娘娘您怕疼,这酒极为温和,只会慢慢失去意识,然后……”后面的半截话,不言而喻。

    姜娆却是笑了,唇瓣悄然绽放的微笑好似手中的这杯要命的毒酒是心仪之人赠予的信物一般,语气温凉道:“他倒是个有心的,竟记得我怕疼。”

    姜娆含笑,将冰冷的酒杯移到唇瓣,毫不犹豫的饮下,似是如平日一般饮着最醇香的佳酿。

    “娘娘!”魏福海唤了一声,语气微颤。姜贵妃果然是姜贵妃,竟是这般的决绝,竟不想着向皇上求饶,念着往日情份,只要这姜贵妃开口,说不定……

    晚了。

    酒杯落地的声音尤为刺耳,姜娆感到浑身难受,腹中灼热难当,但是却没有半分的绞痛之感。

    的确。毒性温和。

    临死之前他还念着自己怕疼,想来这三年的情分亦是有几分的。

    姜娆含笑,神情安详。

    不过片刻,身子便软软的,而后慢慢失去了知觉,朝着后面狠狠的栽去……

    砰——明明是狠狠栽倒在地,脑后却没有半分的疼痛。精致华贵的宫服如同绚烂绽放的花瓣一般,层层叠叠,恍然如梦。

    ——“阿衍,好疼。”

    ——“以后,朕不会在让你受半分的疼痛。娆儿,后宫三千,朕心里只有你一人,待朕的位子稳固,朕就封你为后,共享江山。”

    她不要什么皇后之位。三年来,她为他付出一切,如今帝位稳固,奸臣已除,她要的绝不是皇后之位,更不是共享江山。

    他还是做到了,虽然不是皇后之位,但是她的身份地位与皇后无异。

    他也做到了,没有让自己在受到半分的疼痛——包括死。

    双目静静的瞧着景梧宫的上头,原是顾盼生辉的双眸已是黯然失色,宽大的宫袖之下,双手冰冷,紧握成拳。

    脑海之中浮现三年前入宫选秀的那一日。

    鸿雁高飞。

    他静坐于金銮宝座,神情温和,没有半分帝王的架子。

    他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动作却有几分轻佻之感。微凉的抵着自己的肌肤,却让她感到灼热难当,呼吸亦是紊乱了起来。

    ——“看着朕。”

    她是姜家的嫡长女,自小矜贵受宠,怕什么。

    她抬起头看着他,一瞬不瞬的瞧着他的脸。

    这厮长得竟比她的兄长还要俊美三分,姜娆感到耳根子微烫。眼前之人目光清浅,眸中的淡淡笑意好似冬日暖阳,暖意沁人。

    ——“你叫什么名字?”

    ——“姜……姜娆。”

    年轻俊美的帝王看着他,突然笑了。

    她看呆了。那时候她想,这世上竟有笑得这般好看的人,若能让这笑容一直保持下去,那该有多好。

    那是她亦不知道,他会对着自己笑,只因自己是姜家嫡长女,仅此而已。

    姜娆自嘲:卖命三年,一片痴心错付,最后却是一杯毒酒。

    堂堂穿越女,混到她这份上,委实丢人。

    ***

    承乾宫。

    宸国年轻的皇帝高坐御案批阅奏折,明黄色的折子整整齐齐的摆放着,骨节分明的匀称大手执着笔,字迹苍劲有力,颇有风骨。

    “皇上。”魏福海进了殿内,朝着帝王恭敬行礼。

    承延帝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尚未停下手中的动作,薄唇轻启,随意问了一句,“办好了吗?”

    “嗯,娘娘她……已经去了。”

    听言,承延帝执着笔的手顿了顿,“那就好。”

    半晌才道:“……可有痛苦?”

    “那酒毒性温和,娘娘是带着微笑去了,不过……”魏福海抬眼瞧了瞧承延帝的神色,又迅速低下了头,心中暗暗斟酌了一番,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过什么?”承延帝将手中的笔搁到一旁,抬头问道。明明是在平常不过的问题,可是这张温和俊美的脸,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帝王风范,不怒自威。

    “娘娘她……”魏福海不敢抬头,身子有些微颤,“让奴才问皇上,可否还记得一年前替皇上挡剑时说过的话?”

    承延帝剑眉微敛,似是回忆。半晌,眸色清明,却在下一刻陷入恐慌。他的唇色有些发白,声音微颤,“她……你说她有……”话语终究为说下去,心中却是明了的。

    魏福海小心翼翼,不敢再发出一丝声响。

    偌大的宫殿一阵寂静。

    “罢了。”承延帝恢复了一贯的神色,宽大的明黄色袍袖内的左手因为太用力而青筋暴起,“……罢了。”

    叹息又无奈的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缱绻缠绵之感,好似平日对着那明媚女子耳畔低声温柔的呢喃。

    他自然是记得的。

    那次遇刺,她不顾一切的朝着自己奔来,宽大的宫袖随着风敞开飞舞着,苍白的脸上带着惊恐和害怕。可是她的动作是这么的不假思索,像一只欢乐的小云雀,扑倒自己的怀里——明明是替他挡剑的,明明是送死的。

    真傻。

    ——“活下去。待你生下皇子,朕就立他为太子。”

    ——“阿衍,好疼。”她喊着疼。明明表现的这么勇敢,却还是怕疼。

    他宠着她,却仍是不会让她怀上皇嗣。从第一次宠幸她开始,就为她准备了汤药。她是姜家的女子,他怎么可能让她为自己诞下皇子。

    承延帝再一次执起开始批阅奏折。

    他要的,现在都得到了。舍弃这些可有可无的,以后都会有。

    比她漂亮的,比她体贴的,比她聪慧的。

    都会有。

    执笔的手一颤,浓密的墨汁在折子上渗开,不断蔓延开来,好似开的妖娆的墨色梅花。

    可是不会有比她更爱他的——爱他这个人。

    这么傻的女人。

    是他亲自赐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