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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回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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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奔波,千里之遥。

    待韩琅回到神医谷已经是八月初,秋意渐浓。染红的枫林,盈满的秋水,扑到韩琅的眼帘里。她背着行囊,一步一步往山里走去。

    昨晚刚刚下过一场大雨,山路湿滑,韩琅的鞋子沾着些湿润的尘泥。她定了定神,望着生活了五年的地方,只觉步履沉重,抬不起继续前进的脚步。虽然她的目光已经触到了谷中那唯一的建筑。

    再次看到那气派博大的建筑,却恍如隔世。

    五年前,她满怀报仇之心来此拜师学艺,虽受了刁难,但是后来师父却倾囊相授,且把她当成子女一般爱护。

    想到那个为了自己怒气冲冲找天宫寒月讨要道理的师父,韩琅的泪慢慢滑落,一颗一颗滚烫的泪珠子打湿了韩琅的脸庞。

    双脚沉重地再也走不出半步。她索性蹲下身子,坐在路边的青石上,双手抱着头,任泪水无声肆落。

    良久,腿边有什么东西轻蹭着,她呆呆抬起眼睛,看着突然出现的白狼。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脑袋,低喃自语道:“人为何会死呢?”

    白狼没有回答她,只是安静地站在韩琅身边,看着她消瘦的脸颊,多日不见,她变了许多。

    韩琅抽了抽鼻子,抬起衣袖擦了擦。想到师父对自己的好,心里悲戚难耐。为什么她的亲人总是这样一个个先自己而去,留下她孤苦地在这混浊不宁的俗世煎熬?

    这几年跟着师父、师叔学艺,她报仇雪恨的志愿虽从未改变,但是心境却开阔许多,看待事物眼界也宽广不少。

    静下心凝神细想,她感激能遇到如此好的两位老人。他们让她少了些执拗狭隘,多了些大度为人的睿智。

    可正因为如此,师父被人害死,她才更愤恨难当。

    这世间缺少的便是公道!公道!人不遵循道义,那么她便替天行道,换一番天地。

    只是谁都不曾料到,今天韩琅的所思,便成了她日后王霸天下的起因初萌。

    等心绪平静,韩琅慢慢起身,深深吸了口气。把那山里的清新和冷冽统统吸到肺里,再散到四肢百骸,一片清冷。

    裹着清湿的山气和初秋的微冷,韩琅抬起脚步,步伐坚定地朝着那朱红色的大门而去,身后的白狼安静相随。

    “吱呀”一声推开厚重的大门,韩琅注视着正踏步而来的师叔,刚刚停下的泪水仿佛又要垂下。她极力忍了忍,唇角扬起,想报声平安无事,但是给人的却是苦涩牵强的笑容。

    李韬声叹了口气,拍了一下韩琅的肩膀。

    “路上可曾为难?”

    “无有。神医谷的弟子自当天下无敌!”

    两人尽量说着轻松的话题,慢慢走着。

    “赶了这些日的路程,也是疲乏了,先去休息一下,呆会儿来厨房吃饭。其余事情吃饱再议。”

    李韬声语气温暖中带着命令,目送韩琅往梧桐院的方向而去,自己则转身去了厨房,寻思着做些什么滋补的给这孩子吃。心里念叨着:瘦了!怎么这么瘦了?

    韩琅回到院子,墨绿渐黄的梧桐叶遮盖住大半个庭院,韩琅颓然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目光有些呆滞。她想去看看师父,可是这一身尘埃?她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和沾着泥土的黑布鞋,皱了皱眉。

    不顾身体的累乏,她赶忙打水烧火,把自己浑身上下,连一个头发都没放过,好好清洗一通。

    沐浴洁身后,换了套干爽的中衣,外罩烟水蓝麻布衣衫,依旧用竹簪束发,她凑到镜子跟前看着自己消减的脸庞,摸了摸削尖的下巴。

    “这样倒真是很像女子了!不好!”她蹙了下眉,她极其讨厌这样瘦骨柔弱的可怜样子。

    收拾妥当,便奔向了厨房。

    喷香炖鸡的味道充盈着韩琅的鼻翼,她幸福地笑了笑。

    “慢点吃!有的是!瞧你饿的!”李韬声看着大口大口啃着鸡肉的韩琅,不禁又伤感又欣慰。

    这孩子是个感恩念情的,但是过于沉湎悲伤却并不好。所欣慰的是,她不是个拿自己身体作践的蠢孩子。

    懂得爱惜自己才会爱别人。自己强大了,才有能力爱护别人。

    韩琅用手背抹了一下油油的小嘴,赞叹道:“师叔的手艺见长了,真香!”

    李韬声爽朗笑笑:“若是没你那些鬼主意,我哪会做出这么好吃的饭?”

    韩琅耳朵听着,嘴巴也没闲着,双手抓着鸡块,依旧如小饿狼般大口嚼着美味的鸡肉。

    不可否认,师叔做饭的手艺,韩琅暗中可真是传授了很多。她总是借着孩子的口说着非是似是的话,还不断试验证明自己的想法。结果按照她的说法做出的饭菜,果真好吃美味。

    李韬声并没怀疑这孩子的“早慧”,只当她是个嘴馋的孩子,定是嫌弃自己做饭不好吃才琢磨出那些鬼点子的。

    此刻吃着豆豉花菇鸡,吃了两个马齿苋野菜包子,又灌了一海碗人参鸡汤。韩琅咂摸一下嘴巴,抚了抚滚圆的肚子,叹息道,美味佳肴真是一种享受。

    但是随即韩琅的脸色便暗淡下来,有些羞赧地看着和蔼如常的师叔,很不自在地问:“师叔,我这样大吃大喝,是不是对师父很不敬?我是不是太不孝了?”

    突然一阵自责内疚袭击了韩琅,压得她喘不过气,她闷声说着,“书上都说,孝子当哀毁骨立,甚至哭泣吐血而亡才算至孝。而我……”

    自己这般是不是不合人伦纲常?会被读书人的唾沫骂死?她怎么看见美食就忘乎所以了呢!

    “迂腐!我们是世外之人,不遵那些读书人的东西。师叔也听闻过,‘孝子丁忧哀而不灭性’才是人之常情。像世俗宣传的为父母去世甚至跳脚痛哭流涕,不吃不喝悲痛欲绝,甚至吐血而亡的,都是愚蠢之人。若是父母泉下有知,未必觉得那就是孝顺。”

    韩琅微微松了口气。

    “孝在心,不在表面。活着的时候好好孝顺父母,父母去世后,好好爱惜自己教养子孙,光耀门楣,才是正理。我本就不喜那些俗世上孝子守孝三年的规定。倘若生前好好对待尽孝,便无遗憾。何来死后再做出这番孝子模样给世人观看?”

    韩琅听了师叔一席话,不禁暗自佩服,师叔不是读书文人,却比那些文人通透豁达。

    做给别人看?还是给自己看?真孝自然不需做给别人看,逝者已逝,生者当更勉励。

    “师叔,我明白了。我会好好爱惜自己,然后完成师父的遗愿,让他老人家能安心驾鹤西去。”

    李韬声点点头:“你这样想最好。我们江湖儿女不拘这些繁文缛节!痛快地活着,无憾地死去,便是我们的畅意人生。生无憾死无惧!对于生死,看开些!以后神医谷也要交给你,作为医者,你更该看淡生死。多情必自苦,何用?”

    多情必自苦?韩琅咬着嘴唇点点头。多情?此生,她绝不允许自己痴情枉爱!宁可做个薄情寡爱的人,也不再痴心妄想一段不老情爱。

    昨晚降下的露水还没有被早起的太阳晒干,韩琅便跟着师叔往后山而去。

    师叔挎着装有祭祀物品的篮子,还扛了一把铁锨。而韩琅怀里则抱着一棵比韩琅高两头的小树,树叶湿漉漉地。不知是露水还是雨水。

    韩琅知道这个地方,这是神医谷历代掌门及子弟所安身长眠之处。

    一排排被岁月侵蚀的墓碑,身后靠着万丈悬崖,被不断吹来的山风肆虐,却安然静默千年。

    韩琅对着师父的坟茔跪拜祭奠,烧着师叔备好的纸钱香烛。

    然后便亲手在师父的墓碑旁挖坑,要栽种那棵抱来的小树。相传这是圣人坟墓前中的宝树,她曾恍惚记得密洞里面的谷底仿佛有此种树。

    天还未明她便只身前往密洞,在谷底终于找到古书上记载的这种树,“羽状复叶青翠碧绿,抗旱耐涝,百虫不侵,常盛不衰”。

    把它栽种于师父的坟旁,希望它能用常年不衰的绿色庇佑师父,让他老人家宁静安息。

    李韬声看着种挖土种树的韩琅,好奇道:“我在这生活几十年,从未见过这种树木,这是何树?”

    韩琅停下手里的动作,擦擦额头上冒出的汗,说道:“我在古书上见过,名为楷树,也是药树,能治疗痢疾、贫血和疟疾等。若是牙痛,嚼一块鲜树皮,疼痛便止。”

    “倒也神奇。可你把它栽种在这里,不怕人来砍伐?”李韬声本想帮忙,和韩琅一起把这棵不知从哪弄来的树种上,但是韩琅却坚持自己亲手种,说这是她现在唯一能为师父做的。

    念这孩子一番孝心,他便只能在此抱着胳膊,很不厚道地看着小弟子浑汗如雨了。

    “不怕!未必有人识得此树!就算有人识得,若是富贵人想引之为药,师父定然会让他留下很多银两。”

    想到顾之上那古怪的脾气,韩琅和李韬声同时会心一笑。

    顾之上对医术极其热忱成痴,对穷苦之人也是无条件照顾,只有对那些达官贵人富贾巨商格外“冷漠”,不要些贵重的钱财药物,绝对不给瞧病。

    这是古怪又可爱的老头,有时候单纯地像个孩子,有时候倔强地像个吝啬鬼。但他却从未真的见死不救,总是嘴硬心软。

    想到师父的种种,韩琅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她慌忙借着擦汗一起抹掉,不让师叔看见。她不是如此悲悲戚戚的人,她更讨厌这样悲伤回忆下去。

    甩起胳臂,韩琅使劲撅着掺杂着石子的灰黑泥土。

    “韩琅!”

    眼见韩琅已经把树栽好,正在树周围用脚慢慢踩压着浮松的土,突然听见师叔这么郑重地喊她。她一只手扶着楷树,扭过头来,疑惑地看着拧眉的师叔。

    “你今年有十五岁了吧?”

    韩琅点点头,不明白师叔的表情为何如此严肃。

    “那有件事,我必须讲给你听。天宫寒月是新一任的天宫宫主,他的师父,也就是外人以为的新宫主的父亲老城主,是我们神医谷的恩人。”

    韩琅再次点点头,虽然未曾有人和她提起,但是隐约能猜到神医谷和天城老城主关系不一般。要不然,师父也不会每个月都会去给那位没大病的老人看诊,而那个老人并非是天宫寒月的父亲,她还真的不知道。

    “老宫主对我们神医谷有再造之恩,我和师兄当年发誓,神医谷今后听凭其调遣,不论生死,唯天宫之命是从。”

    韩琅静静地听着,微凉的一阵风撩起韩琅的鬓发,轻轻扫拂着她紧抿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