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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向天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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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奈河桥边,堆砌的三生石紧靠思量江水,彼岸六道轮回光华,缤纷如火树银花。

    我看着谢云嫣饮过孟婆汤,她走过奈何桥的步履,还一如生前那般曼妙而轻盈,每个魂魄都不尽相同,但有些东西却可能在此生被镌刻进骨子里。

    我顺着来时的路走出了督案斋的朱红门,长长的磨石青道,尽头就是满院玉蓉的摘月楼。

    我走到一半的时候,面前突然出了一道透明的屏障,我低着头看到浅金纹色的白衣,细致扫过整齐拼接的石板,而后有那秉公执法的声音说道:

    “慕挽,第二次在人界有伤一国之君。”

    我想起定齐国君那晚被吓得刷白的脸,还有那把定死在墙上的锃亮砍刀,有些羞愧地抬头,看着远道而来,一脸肃穆的紫微星君说道:

    “犯下这样的事,不知怎样才能弥补罪过,星君可否指点一二?”

    紫微星君走哪带到哪的那叠文书,被他啪的一声合上。

    他双手垂于袖沿,情理都不容地说道:“你在冥洲身居高位,非我亲来动不得你。现下同我去天界,司命星君断案后,自有惩罚。”

    我想起第一次伤害一国之君的时候,那时我初到人界,不习惯用障眼法,不巧碰到个腰间围着一圈黄玉,个个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富贵年轻人。

    这位年轻人很有礼貌地问我一晚卖多少钱。

    随即他还手握巨额银票地表示,只要加量,他就加价。

    我当天明明穿得很保守,他这样的话,让我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受到了伤害。

    我看他表现得这样有钱,就恶意希望他放一把血,指着远处的兰亭乐坊说:“妾居兰亭,舒情楼顶,君若有意,子时相聚。”

    东俞国的兰亭乐坊舒情楼,那真是走进去就要挥金如土的地方。

    可惜我不知道这位将黄玉当成腰带的年轻人,竟是东俞即位不久的新任国君,更加想不到他竟然,当晚在舒情楼找到了携手一生的爱侣。

    可是这位爱侣,并非色艺双绝的乐坊姑娘,而是来找乐坊姑娘的——

    色艺双绝的翩翩公子......

    尽管根本过错在于牵线凡人的月老,我还是在天庭司命星君的面前,写了份一万字的检讨手稿。

    我后退了一步,紫微星君本要放出捆仙绳,而后居然收了绳子,直接握住了我的手腕,白衣扬起间,看着渐渐腾起的云团道:“卯时能到天界。”

    他的手非常凉,握得很紧,我扯了两下没扯掉,看向他背后说道:“师父......”

    紫微星君蹙了眉头,看着手中的文书回答:“上次带你去天庭,你便用这句诳语,耽误了行程。”

    几道利光破开屏障,白雾卷过云团,我站在墙边,看着紫微星君说:“这次没有骗你。”

    素纹白衣飒飒,我师父他手握未出鞘的长剑,侧身对着紫微星君,高挑的身形挡住了被破屏障的星君。

    我只看见师父他琥珀色的双眸一片清浅道:“冥洲的人犯了错,也是我们冥洲来罚。让星君随意带回天界,我并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规矩。”

    紫微星君对着我师父,称述条例一般的语气回答道:“除了本为凡人,动了凡界国君的人,都该由我处置。”

    师父手中幻化出浅金色的信鸟,那只信鸟一飞冲天,直直往上界飞去。

    而后他将长剑佩于腰间,对紫微星君说:“星君言之有理,我已将始末由那只信鸟告知司命星君,若他仍觉得慕挽当去一次天界......”

    师父走到我身边,继而云淡风轻地接道:“她到时候再去。”

    紫微星君显然感到有些糟心,他对我说:“即便不去天界,你也要写一份检讨文书交给我。”

    紫微星君一定有着某种收集文书的癖好。

    我在摘月楼写着检讨的时候,心想这去不去天界基本没有区别,去了也是一份检讨,不去还是一份检讨,就连司命传回来的信鸟都说......

    他只要一份一万字的就好。

    师父和紫微星君坐在我身后的金丝木椅上,两位法力高深者看着我写检讨,我感到自己有点紧张,发挥不出来,踌躇了很久,都只有一千字。

    哪里有写春|宫心得的那种泉涌一般浩瀚灵感。

    我又苦苦思索一会,起身往沉香木柜走去,我刚刚站起,紫微星君就说:“你不在桌案上写文书,站起来做什么?”

    我转过身来,定定看着他回答:“我觉得饿,吃不饱没有灵感。”

    紫微星君他整理天界文案的手停了下来,继而说道:“你的法力武学,竟然还停留在需要吃食而果腹的境地。”

    我蹲下来开柜门的手抖了抖,他的话里话外,都洋溢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厚重嫌弃。

    柜子里有我心爱的地瓜干,还有准备明天去找夙恒剥的一筐山核桃,风令送我的云片蒸糕,和一罐罐的玉瓶。

    我本来准备拿地瓜干的手,在回想到紫微星君那种来自天界的傲然语气时,转而伸向了排列整齐的瓶子。

    我不记得哪一瓶表面很高贵的黑玉瓶里,装的是糖豆。但这一柜子的东西都一定是可以吃的,我就随便挑了一个黑瓶。

    师父一直半支着下巴看向窗外,他这种无事可做的模样当真非常少见。

    紫微星君仍旧一副我好忙别来烦我的样子,在金丝木桌上将天界文案铺了个满,布了个天道星宫的罗盘,内里是正在旋转的命格乾坤。

    我坐回自己的书桌,将高贵的黑瓶放在案上,开始一心一意地补检讨,简直掏心掏肺,字字泣血,见者落泪。

    就这样磨蹭了两个时辰以后,终于写到了九千字,我欢喜地打开了黑玉瓶,像吃糖豆那样仰头倒空了它。

    然后我喝了一口案桌上的茶水,觉得这药粉的味道确是很甜,但是绝对不是我收藏的零食口味。

    我一边继续写字,一边想那只有我知道法诀开门的柜子,怎么会有我不认识的东西。

    我写到第九千八百字的时候,心里就凉了。

    我记得,好像上次风令给我的那一瓶,据说是只要一点就必定能成事的催|情药粉,正是用着这般精致的黑玉瓶装着。

    我很想现在问问她,要是不小心一次吃了一瓶,会有什么结果。

    写到一万字的时候,我开始觉得非常热,将笔搭在砚台上后,我走到金丝木桌边,将厚厚的一沓文书双手递给紫微星君。

    当他冰凉的指尖划过我的手心,我终于体会到了那瓶风令珍藏的催|情药粉是有多厉害,炽热从手心不可抵挡四散蔓延,我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我转过身背对这两位美色过人的法力高深者,走向楼梯说道:“夜色这样好,我出去散散心。”

    却哪里想到紫微星君那个麻烦的神仙竟然叫住我说:“你没有署名,回来补上。”

    我左手的指甲嵌到了楼梯的软木扶手里,现在的夙恒冥君该是在冥君书殿,可这是他批改冥界所有上呈奏折的时间,无人可进殿内打扰他。

    我慢慢地走回金丝木桌,师父站到我身边,递给我一支笔评价道:“你的动作真是越来越迟缓。”

    我一边飞快写字一边回道:“所以我要出去散心,思索怎样进步。虽然有师父这样的好师父,但是修行还要靠自己。”

    师父闻言坐在我旁边,冷笑一声,听得我心里发毛。

    紫微星君满意地收拢了所有文书,瞥了我一眼道:“若你第三次有伤国君,便是冥君殿下亲自出面,都要去天界受审。”

    这个爱庭审爱公正的样子,只比右司案差了一点。

    紫微星君站在窗口,腾云后消失不见,我看着站起来的师父,觉得自己鼻梁骨都在充血,扶着墙壁向楼下跑去。

    华光冉冉,宫灯曈曈,冥君的书殿外,两个冥司使拦了我的路,其中一个开口道:“月令大人如有事,还请稍等片刻。”

    正于此时,殿内走出另一个冥司使,他对着我说:“君上口谕,请月令大人随在下进来。”

    我进了冥书殿的大门后,没有跟着这位冥司使走,就直接奔向了内殿。

    菩提叶影婆娑,白玉回廊百千曲折,留下那位冥司使震惊地在原地错愕。

    殿内夙恒紫衣流云,他面前那张宽大沉色檀木桌上,冥界八荒的奏章堆得很高。

    夙恒站了起来,我踮着脚尖亲了他那张俊美到无可挑剔的脸,他揽过我的腰问道:“脸怎么这么红?”

    我的手腕上是掐出来的道道青紫,抱着他的腰,我将脸埋在他胸前道:“我真的快要难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