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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往事如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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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歌皱皱眉,把白皙手掌放在司空翊眼前使劲晃了晃,直到他原本迷离的眸光渐渐恢复清明,才疑惑道:“怎么了啊,出神得这么厉害?”

    司空翊不自然地眨了下眼,第一次避开宋歌询问的目光,装作漫不经心回答道:“如果照你说的,从了解柯容过去入手,那这一辈子翎儿都走不进去。”他一边沉沉说道,一边收回放在桌面上随意敲击的手。

    可瞥到宋歌有些发愣的身姿以及司空翎在床上失魂落魄的样子,司空翊终归有些不忍,想了想提示道:“不要探听柯容发生过什么事,那就是最好的接近,”他走过宋歌身旁,摸摸她的头发轻轻说了一句话,“最近邱山狩猎事宜皇上交给父亲在准备,我去打打下手。”

    这话明着在讲给宋歌听,实际上却是在告诉司空翎,他只负责将她留在王府的事情保密,并不打算帮着她们搅和柯容这件事。

    宋歌低低应了声,等司空翊出门后,看一眼状态和心绪都一落千丈的司空翎,强自挂起笑容道:“别失落,事情靠人做才会成功。”

    司空翎撇撇嘴有些委屈,但也只是须臾,永远斗志昂扬的成王府小郡主将宋歌屋子里的衣柜翻了个遍,挑了一件自认为最好看最合适的深蓝纱裙换上,又裹了厚厚的披风,和平时短装长靴的精干样完全对不起来。

    西屋在后院靠近西处的小径后,原本柯容和陆蒙是共住一间屋子的,但陆蒙昨天刚安顿好乐明夏回来,柯容身上的伤又没痊愈,陆蒙生怕自己吵到柯容休息,所以暂时歇在了老何屋里。

    司空翎抖着小肩膀冻得三个喷嚏连着打,偷偷摸摸跟在宋歌身后进了西屋。先前还没下雪,脚刚跨进西屋的院门,鹅毛般的飞雪便毫无征兆飘飘扬扬落了下来。

    司空翎搓着手小脸冻得通红,她穿不习惯嫂嫂的长裙,可为了柯容便忍下了不自在。但是天气那么冷,她感觉身上薄布似的纱裙根本抵挡不住寒风的侵袭,要不是有披风遮着估计自己早僵硬了。

    鼻子用力吸了吸,却因为吸进去大量冷风而刺得生疼。司空翎苦着脸低头往前走,却猛然发现宋歌脚跟停在身前滞留不动。她从宋歌后背处伸出脑袋张望,却意外地发现,雪下得那么大,有个只着素白内袍的男子蜷在凉亭台阶上,仰头把手里粗糙质地的酒罐举得高高。

    “呀——”司空翎低叫一声,细长的小眉毛皱得紧紧,抬腿便要跑过去,却因为裙裾的不合身阻碍了步伐,只能急走两步劈手夺了那还在雪中饮酒的男人手上的酒罐。

    柯容淡淡抬眸,手上似乎也没什么劲儿,被司空翎重重一推酒罐就摔了个粉碎。“啪”的声响惊动了西屋一干子人,只是在看到宋歌和司空翎的身影时,又默默阖门窝在屋子里不出来了。

    司空翎从侧面绕到柯容跟前,挠挠头想指责他伤还没养好呢就在外头吹风,还喝酒这样伤身的东西,可嘴巴一张就说不出话来了。人都道成王府的小郡主伶牙俐齿风风火火,可在倾慕的男子面前,她脸皮也不过只是一张薄纸。

    宋歌站在远处瞧着,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柯容明显心情不好,本就淡漠的脸上甚至起了些微戾气。她注意到那被摔得粉碎的酒罐其实不是什么好酒,就是厨房用来烧鱼烧鸡去腥的粗制黄酒,又辣又烧喉,喝得多了眼睛也会泛红。

    司空翎求助似地回头看宋歌,眼睛下拉成倒月。宋歌想,柯容有意无意避开司空翎的最大原因,其一可能是对感情这方面真的缺根筋,其二嘛,到底还是顾忌两人身份地位的不同。司空翎没有真正和柯容表明过心迹,虽然这事换成女子来做格外得艰难,但司空翎不是普通女孩,刚才斗志昂扬意气风发说要表达真心,现在临阵又退缩了。

    宋歌当作没看见,身子微微往旁边斜了斜,佯装欣赏着风景。她还得和西屋一群人打好招呼,生怕他们把司空翎在府的事情给说漏出去。

    司空翎收不到宋歌的帮助有些孤立无援的感觉,她无奈转头再看向柯容,暗自握拳给自己加油。

    柯容就在一开始酒罐被砸碎时才淡淡瞥了司空翎,甚至没有和平常一样礼貌而疏离地唤一声“郡主”,他就保持着举罐的姿势一动不动,下巴微扬,神情淡漠又孤傲。

    司空翎眼睛晃了晃,以前或见过或相处过的富家子弟,谁能比得上眼前的男子呢?他们纨绔浮夸、纸醉金迷,说着最虚假的话,干着最粗俗的事,穿着最奢侈的服饰,活着最萎靡的人生。

    可他不一样,哥哥说他的过去自己不能轻易触碰,甚至可能也无法触碰。但她觉得自己就是不能控制会被吸引。常说“飞蛾扑火”,她就是那心甘情愿的飞蛾,可她多希望他是火呀,至少能燃烧起来,而不是现在冷若冰霜的模样。

    小时候他和哥哥舞剑,侍婢总说哥哥好看,可她一直摇头气鼓鼓道:“明明柯容哥哥更好看!”侍婢都知道她和哥哥经常互相呛嘴,也就没多想,总认为她在和哥哥对着干而已。

    可她当时是怎么做的呢?她记得自己很生气,生气到一个人爬到树上,对着下面惊惧不已的侍婢恶狠狠道:“说!说柯容哥哥更好看!说!不说我跳下来!”

    侍婢被吓坏了,一连声的“柯容公子更好看”此起彼伏,她很满意,小心翼翼扒着树干往下蹭,可惜一脚踩空跌了下来。

    她当时很怨念,可却不后悔。哥哥在一旁的笑声都已经传来了,自己怒得不行,想着摔下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过去打兄长,可惜还没跌到地上呢,就被他给接住了。

    那是自己离他最近的一次,唯一一次。因为那年她还小,他只当她是妹妹,而这些年她的大胆已经将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远,她已经不能扯着嗓子大叫“柯容哥哥”,而他,别说抱一抱了,两人的衣角都没擦到过一起。

    在外头,她总是一副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样子,她进学院才不是市井传言的那好名声,她只是一下子没法接受柯容对于自己的态度。都说成王府小郡主天不怕地不怕,可在感情面前一样做了落荒而逃的胆小鬼。

    司空翎闭闭眼,双拳紧握再度回头望宋歌。宋歌叹口气,隔着老远朝她笑。司空翎给自己打气,然后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坐在柯容旁边的台阶上,台阶很凉又落了雪,几乎瞬间就浸透了单薄的衣袍,刺骨严寒。

    柯容的目光是空的,根本没有聚焦在司空翎或者任何东西上,这让女孩有些受挫。她犹犹豫豫,往柯容靠近些,却还是留了一个人的位置,生怕自己亲近多了他会反感。

    “那个,柯容哥哥······”这个称呼一出口,司空翎已经有些哽咽。多少年没有叫过这几个字了,她一顿,却再也无法继续。

    柯容出神了许久,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又注意到已经被摔碎的酒罐。他看得认真,似乎透过满地碎渣,在遥想一些陈年旧事。

    “我喜欢你——”女孩低低的声音传来,带着如飞雪般清凉透骨的令人惊醒的魔力,她说得极慢,生怕他听不见或者听不清。

    柯容怔了怔,意识再度被拉远。

    我喜欢你。

    这四个字好些年没人对他说过了吧?不过似乎只有那一个人曾经对他说过,可惜那人现在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哪还会说喜欢呢?

    曾经那人窝在他怀里,虽然只小自己两岁可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稚嫩的童音伴随着一个大大的拥抱,脆生生道:“哥哥,我真喜欢你呀!”

    可十数年朝夕相伴,瞬间倾塌。

    随着那一句“哥哥,我死也不要吃”,兄弟情谊发生巨大变化。当时自己哭着求弟弟快吃,他多怕弟弟生生饿死,可素来听他话的弟弟,那次却执拗得很,他甚至死死咬住嘴唇,哪怕把嘴唇咬烂也没让自己能够掰开把人肉塞进去。

    他放弃了,一把丢开好不容易从别人手里抢来的肉,顿时就有饿得发昏的人从旁边夺走,护得紧紧躲在角落里啃食。他一阵疲倦,刚想如往日那样抱着弟弟入睡,可弟弟却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然后自己抱着胳膊蜷缩在一侧,抵抗他的接触。

    那是怎么的一种眼神啊。

    交织着惊惧、恐慌、反感、抵触、不解、悲伤。甚至,鄙夷和恶心。

    哪怕时隔多年再想起,依旧像把刀一样剜着他的心,生疼,生疼。

    洞里的人越来越少,除了小部分冻死或在争执过程受伤发炎感染,其余的大部分都是精神崩溃选择了自杀。底下的空气愈发浑浊,横竖只有这一个空间,死人在腐烂,活人的排泄物遍地都是,空气里交杂的腐臭一天比一天浓烈,他甚至还亲眼看着一具尸体从骨瘦如柴到发生巨人观。

    发黑发臭已经没什么恐怖的了,浑身大大小小的尸斑也不见得多吓人,绿色黄色的汁水流得到处都是他照样可以贴在一旁睡觉。他从一个和普通人无异的男孩,或哭或笑随心而成的男孩,长成了面容淡漠波澜不惊的少年,他几乎可以做到自动屏蔽那恶心可怕的场面,那常人看一眼便会噩梦不休大汗淋漓的人间地狱,他早已云淡风轻处变不惊。

    唯一令人难受的,就是弟弟越来越沉默越来越疏离的态度。

    他很想改变这种状态,可是自从那次弟弟看到自己吃人肉甚至逼迫他也吃,他再也不理自己了。

    总得做些什么,可什么也做不了。时间似乎已经遗忘了这里,日子过得缓慢,甚至缓慢到他都不想计算自己到底被囚禁在这个地方多少天了。那些人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早已不愿深究,包括活着出去的念头,也快被磨灭得消失殆尽了。

    但上天就是这么捉弄人,在寥寥没有几个人的地洞里,那天迎来了一道恐怖又充满希望的声音。

    还是那个一日出现三次的男人,他说:“午时放一个人出去,谁要走?”那话带着诡异的笑音,本该令人振奋的消息,那时竟没有一人欢呼,大抵都被那男人的语气给吓到了。

    都关了那么久折磨那么久了,怎么会无缘无故放一个人走呢?几乎可以肯定根本不是放人,只怕出去的那个,会被折磨得更惨吧。

    果不其然,那男人接下来解释了原因。

    原来,深冬将近狩猎场里根本没有野兽出没,又恰逢皇帝带着贵族子弟出游,御军赶了好一阵才引出几只野兔子而已。他们一思量,要引出野兽还是得靠血腥气,这地洞下面的人个个带着浓重的血味,还是人的血味,算是最好的诱饵了。

    这话一出口谁敢出去?这不是把自己往老虎狮子嘴巴里送吗?洞里的人一个个闷成乌龟,他也不敢,这一出去虽说有希望逃出魔窟,但更大的可能是丧命,而且是死状极惨的丧命。

    最重要的是,弟弟还在洞里,就算眼前是条活路他也不会走。

    上头的男人见无人应答有些不耐烦,他踢下一些碎石凶狠道:“干脆些!谁来?”

    还是一片寂静无声,他转头看弟弟,弟弟睡得深沉,因为他是洞里唯一一个饿到现在什么也没吃过的,能活着已经是上天的开恩。如今一天到晚的昏睡,大概也到了极限。

    “那小子,我在问话还睡得安稳?拖上来!”男人不知为何注意到了弟弟,或许是因为自己转头的动作有些大。他暗道不好,几乎立刻就去抓弟弟,可他的动作没有其他人来得快。他们见上头的男人看中了一个倒霉鬼,当然巴不得赶快定下来才好,帮忙着去拖睡迷糊的弟弟,弟弟大抵是饿昏了,一点反应也没有。

    “大人不要——”那是他进洞以来说的第一句话,如果没记错的话。长时间的黑暗与压抑令他几乎忘记了自己还有说话的能力,甚至爹娘还在的那时候,他们也只是动作上的互相安慰。

    男人突然笑了,眼睛在上头似乎发出亮亮的精光:“什么要不要,你求爷爷就得应?不忍心那小子上,那你自己来啊。”这话说得挑衅,似乎笃定了他不会胆大到自己代替了去做这不啻于送死的差事。

    他以为自己会考虑,但出乎自己预料,他只是淡淡地看了眼已经被架到洞口、而上头的人已经准备用绳子吊上去的弟弟,吐出一个字。

    “好。”

    男人无疑是惊讶的,甚至还带着赞赏笑着拍了一下掌:“你小子有义气!如果能活着回来,爷请你帐中吃酒!”

    洞里的其他人也是震惊的,似乎觉得自己平常都小看了他,举着手里昏睡的少年托也不是放也不是,就尴尬站在一旁面面相觑。

    他记得当时自己是笑了的,不过笑得很苦、很涩,他甚至佯装着淡定倨傲道:“如果能活着,我还会选择回来吗?”他只是在顶那个男人的话,用他最后的尊严和骨气。可他也是没有自尊的,因为他就算能活,就算能找到出去的路,也一定会回来。

    因为,弟弟还在这里啊。

    男人没有如想象中一样雷霆大怒,他沉默了片刻,语气带着隐隐流露的趣味,就像看着猎物一般的好奇:“小子我爷欣赏你,既然你拼了自己的命也要保下这个半拉子弟弟,爷就许他活得长久些,至少活到你回来。”

    “如果我不回来呢?”他笑,问得认真。

    “除非你死,那这少年活着也没意义了,”男人说得自然无比,“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命大,死不了。”

    男人的直觉果然准,他真的命大,命大到竟然从那里出来,还多活了七八年。

    离开地洞的时候没有任何欣喜,他有些期待弟弟醒来,至少能说几句离别的话。虽然弟弟可能不愿听,但或许这会是自己的遗言也不一定,可惜弟弟一直昏睡,他又不想吵醒他,忍住不舍与担忧,他探头而出。

    多久了?不知道。他曾经梦寐以求后来却渐渐感觉遥不可及再也不敢奢望的新鲜空气,大力呼吸之后真真切切进入了自己的鼻腔。虽然没有猛烈的阳光,甚至天灰蒙蒙的隐约要下雪,他依旧觉得眼眶微湿。风大得刺骨,明明很冷,可他的心却有些热。

    只有真正失去过,才会知道珍惜。

    他失去过天空阳光、风霜雨露、雾霾空气,他现在万分珍惜。

    第一时间他享受了这些,可不过须臾,他转头去找那个男人,那个可以算作直接害死爹娘毁他全部的男人,那个他发誓第一个恨的也是必须要报仇的男人。

    男人早已消失,留下的人不过是他的下属,统一穿着黑色冬袍戴着绒帽。他们什么东西也没有给他,直接推搡了自己一把,任凭他一件破败单衣赤脚踩在冰冻如利刃的地上。

    他咬牙,转身走了。

    身上的血不是他的,有爹的有娘的也有那具他唯一撕扯过的无名尸体的,血腥气挺重,他自己也微微皱起了鼻头。天气是真的冷,没走多远人就有些发昏,毕竟肚子里没一点东西热量供不上来,他只觉眼前阵阵发黑,一个踉跄就要倒地。

    然而瞬间,一声似低吟又似呼啸的诡异叫声从远处传来,这让他有些迷离的神识立刻清晰。如果没有听错,该是自己这一声血污引来的大家伙吧?

    这突然的事件来得太快,他几乎想也没想就顺着来路相反的方向跑。刚才那里似乎有传来嘈杂声,如果真的有皇家御军,只要把野兽带到,自己应该可以脱险吧?

    当然想象总是美好的,几乎才跑了没几步,他就感觉一阵大风好像从身后强势刮来。那是带着腐臭与血腥气的风,是出于一张血盆大口的风。

    他不敢回头看,所以也不知道后面到底是多么庞大的动物,他只来得及往旁边一滚,就听到“咔吱”一声,刚才自己身前不足一步的地方,那棵两人合抱还圈不过来的树,已经开始歪斜。

    他大骇,摸着因倒地而撞得生疼的大腿,龇着牙倒吸着凉气往旁边移动。因为他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了,说是野猪吧体形还要大些,可头上却诡异地长着两只犄角,看上去又像牛,似乎随便顶一顶就能把他撞上天。

    根本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那似猪似牛的家伙就调转脑袋往他这边跑过来,嘴里还发出类似咀嚼的可怕声响。他咬牙就势往旁侧滚了一圈,可到底动作慢兼之又因为恐惧犹豫了一会儿,那犄角几乎是瞬间,就戳进了他的脊背。

    ------题外话------

    今天拉肚子拉得蹲在卫生间都快出不来了~什么叫哭晕在厕所现在终于明白了~浪费了一个小时嘤嘤嘤~

    最近实在是一句话形容,屋漏偏逢连夜雨~

    希望今天的章节不至于让妞儿们太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