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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都164章 陈年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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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莫非还不愿意?”见他似乎有些犹豫,海花娘不满道。

    温柳年一板一眼,老老实实道:“多谢阁主美意,只是既为人子,自当恪守孝道。古人有云,父母——”

    “行行行。”海花娘打断他,头痛道,“怎么和你那书呆子爹一样,动不动就古人有云。”

    温柳年满脸无辜看她。

    于是海花娘就又笑出声:“那要怎么样,才肯叫我一声干娘?”

    “起码也要知道,阁主究竟同家父交情如何。”温柳年道,还有,为何不喜欢我娘。

    千万莫要说当年当真有过一段。

    “你爹是这世上最心善的书呆子。”海花娘感慨,“当时若非有他从仇家手中将我救出,只怕我也活不到现在。”

    “还有这种事?”温柳年意外,“但是阁主武艺超群……”我爹却连宰只鸡都不敢看,如何能出手相救?

    “当时你爹与你娘刚刚成亲,还没有你。”海花娘拉着他坐下,“我去江南游玩,却不小心卷入了一场江湖纠纷,更是在一个雨夜被人追杀,最后不得不躲进了青茶山一处茶坊中。”

    “是甘泉坊?”温柳年问。

    “嗯。”海花娘点头,“然后便在那里遇到了你爹。”

    甘泉坊是温家的炒茶坊,温如墨每年都会亲自前往,指导茶娘采茶炒制。当时天上雷雨阵阵,似乎连天幕都要被撕开,屋里也有些冷。于是温如墨便下床点燃烛火,想要再取一床褥子出来。

    “扑通”一声,院中似乎传来一身闷响。温如墨心里一惊,小心翼翼趴在门缝往外看,却只有一片无边夜色。

    女儿茶最怕便是被男人的浊气所污,所以除了温如墨之外,茶坊里头没有男人,只有十七八的姑娘与做饭的婶子。温如墨想了想,到底还是不放心,怕有流氓登徒子闯进来欺负人,便心一横拿起笤帚,小心翼翼打开房门,想出去巡视一番。

    天上恰巧闪过一道电光,海花娘站在门口,满头是血直勾勾看着他。

    于是温如墨迅速翻了个白眼,晕了。

    海花娘:“……”

    待到醒来时,温如墨已经被丢回了床上,光着膀子只穿了条裤头。

    “得罪了。”海花娘坐在桌边,“找不到绷带,便用你的衣裳上了上药。”

    温如墨惊恐看着他。

    “你别怕呀。”海花娘道,“我不是坏人,只是被仇家追杀而已。现在外头雨太大,我在这里躲一夜,天明便会走。”

    “你你你是姑娘家?”温如墨牙齿打颤。

    “这还要问?!”海花娘眼睛一瞪,抬掌便拍碎了茶壶。

    “我我就随口,随口问问。”温如墨被吓得一哆嗦,“江湖中人都会易易易容。”

    “睡觉吧。”海花娘也不想再与这呆子说话,“不用管我了。”

    “当真不用管?”温如墨咽了咽唾沫,壮着胆子道,“但是你身上都是血。”

    “方才已经上过药了。”海花娘道,肚子咕噜咕噜响。

    温如墨:“……”

    “睡觉!”海花娘瞪他,看什么看,死书呆!

    温如墨叹气,下床撑伞去了厨房,灶台未熄灭的火堆上尚且有些热水,还有晚上剩下的包子馒头,也一并热了端进房中:“姑娘自己上药吃饭吧,我去隔壁茶间。”

    海花娘道:“他们应当还在山中找我。”

    “这张床下头是空的,有透气孔与软垫,原本就是为了躲山匪。”温如墨道,“只要姑娘动作快一些,在他们来之前躺进去便是,没人会发现。”

    海花娘意外看着他,先前看着胆子挺小,主意倒是真不少。

    虽说身上伤口不少,但都是皮外伤,敷了药也就再无大碍,又吃了些东西后,身上总算是暖了起来。

    温如墨看着她躺进床下暗阁,放下四周帷帐后便往外走。

    “书呆子。”海花娘透过缝隙,只能模糊看到人影,“你不睡觉吗?”

    “在下身为男子,又岂能三更半夜与姑娘同处一室,坏了闺誉名节。”温如墨连连摇头,“万万不可。”

    “与我同处一室,怕坏了你的闺誉名节?”海花娘问。

    温如墨被噎了一下:“自然是姑娘的。”

    海花娘道:“我从来便没有这种东西,叫你睡你便过来睡。”

    温如墨膝盖发软,几乎是逃出了卧房。

    这些江湖中人啊……

    海花娘噗嗤笑出声,还真是书呆子。

    这一夜浪静风平,并无人找过来。第二天一早,海花娘问:“你能多收留我几天吗?”

    “可以。”温如墨答应得很爽快,“今日茶娘就该下山了,这里会很清静,姑娘尽可以留下养伤。不过最好还是能下山休养,比这山上要暖和一些,抓药也方便。在下与孔雀门周顶天周兄很有几分交情,他也是豪爽仗义的性子,若是得知姑娘正在被带人追杀,应当也会出手相助才是,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海花娘道:“普天之下所有的读书人,说话都像你这般罗里吧嗦吗?”

    温如墨:“啊?”

    “我不去山下。”海花娘拒绝。

    “为何?”温如墨问。

    “我讨厌臭男人。”海花娘道,“你除外。”

    温如墨:“……多谢。”

    “你叫什么名字?”海花娘又问。

    “在下温如墨。”

    “温如墨啊,哪三个字?”海花娘伸出手心。

    然后就见他一路小跑到桌边,小心翼翼写下名字,再小心翼翼递过来。

    “温如墨。”海花娘又念了一遍,“温如墨,你怎么也不问我叫什么名字?”

    “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我姓天,叫蓝青。”

    “哦。”温如墨点头,想了想又补充,“好名字。”

    “温如墨。”

    “嗯?”

    “你成亲了吗?”

    “成了,刚成没多久。”提及此事,眉飞色舞,显然极为得意。

    “……哼!”

    于是海花娘便在这间小小的茶坊里住了不少日子,说来也怪,那伙雨夜歹人或许是觉得她已经出了山,倒也没再找过来。

    温如墨家中尚且有不少事,又刚成亲没多久惦记媳妇,自然不可能一直待在山上,只送了几回生活必备的物件上山。

    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只有锁骨一道伤痕贯穿前胸,大概是因为沾了水又伤得深,总也不见结疤。温如墨上山后见她病得昏昏沉沉,一跺脚便下了山,半晌之后拖上来一个孔雀门的胖厨婶,将她背了下去。

    海花娘迷迷糊糊想,居然还记得自己不喜欢男人。

    温夫人先前自然也听过这事,早早就收拾好了卧房。担心暴露行踪,因此也没让多余的人知道,自己亲手替她换了药,又差人炖了鱼汤,一勺一勺喂过去。

    海花娘仔细打量了她半天,然后很是沮丧。

    大户人家的小姐啊,又细致,又白,还很贤惠。

    十根手指头跟小水葱似的,当真比自己更配书呆子。

    周顶天听闻此事后,亲自带人将那伙歹人抓获,交给官府处理——为害乡里多时,正好这次有了线索。

    “姑娘以后可以不用怕了。”温如墨道。

    海花娘心里叹气,怎得好男人都归了别人,自己遇上的却全是负心汉。

    温家家大业大,自然不缺一口茶饭一件衣裳,海花娘伤好之后,也没人想着让她走。日子久了,温夫人与她也就理所当然熟悉起来,牙尖嘴利豆腐心的本性渐渐暴露,两人斗起嘴来,经常半个温府都不安生。

    温如墨躲在隔壁孔雀门,抱着柱子死活不愿意回去。

    周顶天眼底颇为同情。

    下人都知道,夫人与天姑娘吵起来是真吵,好起来也是真好。

    再往后头,便是中秋佳节,多喝了几杯酒水,海花娘昏昏沉沉,靠在了温如墨身上。

    温夫人直笑,搀着她一路回了卧房。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桌上放着一块玉佩,质地油润,流苏早已变了颜色,显然被摩挲了许多次。

    是温如墨的物件,掉在茶坊的床下的暗格中,被自己捡到便留了下来,一直压在枕头下。

    原本想着再过一阵子就走的,趁着还有理智廉耻,趁着还没做错事,趁着还舍得走。在东海寻一处小村子,一个人好好过日子。却没想到,这仅存的一点秘密也会被提前拆穿。

    不敢想他夫妇二人会如何看待自己,惊慌失措之下,索性一走了之,只字片语也未留下。

    然后就拜了新的师父,学了新的功夫,有了新的名字,师父百年之后,理所当然成了天涯海阁的新阁主。

    江湖中人只知道海花娘不喜男子,却不知道为何姓温的能除外,更不知道她曾经叫天青蓝。

    “天姑娘没事吧,怎么也不说一声便走了。”温如墨急得团团转。

    “急什么。”温夫人柳眉倒竖,“又不是你媳妇丢了!”

    “我这不就问问吗。”温如墨被吓了一跳,怎么动这么大火气。

    温夫人捂着嘴干呕。

    温如墨赶紧叫来大夫,一看诊说是喜脉,喜得差点昏过去,恨不得堆个糖堆供起来。

    温夫人摸摸肚子,还是去了孔雀门。

    “弟妹怎么来了。”周顶天被吓了一大跳,“若是被如墨知道,可还了得。”这还吹着风呢,也不怕着凉。

    “我有件事想跟大哥讲。”温夫人犹豫了一下,将海花娘的事说了一遍。

    “这……”周顶天意外,小心翼翼道,“如墨知道吗?”

    “他敢知道!”温夫人拍桌子。

    周顶天果断一躲。

    “我只求她没做傻事。”温夫人放缓语调,心里叹了口气。

    周顶天点头:“我自会查清楚。”

    过了几个月,孔雀门的暗探查到消息,说天青蓝已经进了天涯海阁,似乎极为受重视。

    “那就好。”温夫人挺着肚子,慢慢回了卧房。

    自此之后,再也未提过此事。

    温如墨也是担心,暗中托周顶天去查,然后惊奇道:“去成亲了?”

    “江湖中人,毛病也多,成亲了就别惦记了。”周顶天拍拍他的肩膀,“好好与弟妹过日子吧。”

    “怎么叫惦记。”温如墨不满,“就跟你说要多读些书。”还会不会说话了。

    周顶天敷衍过去,带着他上街吃馆子。

    不舍自然是不舍的,不过知道她日子过得不错,便也不再执念为何逢年过节也不捎个口信,或许当真是江湖规矩多。

    而日子久了,海花娘也便慢慢看开了,再想起前尘旧事,心头也不会再发堵,只在记忆中留下了那个憨愣善良却极会赚钱的书呆子,和牙尖嘴利豆腐心的刁蛮大小姐。

    自然,即便面前这个小书呆子是他二人的亲儿子,海花娘也不会实在到将所有事都和盘托出。不过挑挑拣拣之间,温柳年还是大致弄清楚了事情始末原委,并且……将她没说的地方也猜了出来。

    毕竟可是写过无数小话本的大楚第一才子啊。

    咳。

    “日子过得可真快。”海花娘看着他笑,“眉眼像你爹,嘴和下巴却像你娘,当真是只挑好看的长。”

    温柳年挠挠脸蛋,嘿嘿笑。

    “找我有什么事?”海花娘问。

    “我如今在大鲲城做官。”温柳年道,“不知阁主对楚王爷有何看法?”

    “楚恒?”海花娘摇头,“草包一个,也不知当初先帝是不是瞎了眼,哪里能比得上大明王分毫。”

    温柳年心里头很爽快,因为他也这么想,

    “他欺负你了?”海花娘怒问。

    “若是欺负我,便也好了,还能加倍欺负回去。”温柳年道,“是欺负百姓。”

    “大鲲城的百姓日子苦,穷着呢。”海花娘也摇头。

    “阁主可还记得,二十多年前大鲲城闹鬼之事?”温柳年道,“有三四名读书人被挖了眼。”

    “我知道此事。”海花娘点头,“不过等我知道时,距离事情发生已经过了两年,先前我一直在江湖四处游历,并未住在东海。”

    “那阁主有没有办法,能找到当年事件的受害者,或者知情人?”温柳年道。

    “时间过去太久,怕是有些难度。”海花娘道,“不过有个人应该能帮到忙。”

    “谁?”温柳年问。

    “石婆婆。”海花娘道,“她原本是大鲲城的人,膝下只有一个独子,原本在楚恒手下做事,后头却生了场大病没治好。白发人送黑发人着实可怜,恰好帮中有人认得她,便央我将人收留,平时帮着扫扫地。”

    “等明日再说吧。”温柳年道,“这么晚,婆婆应当已经睡了。”

    “你也留下吧。”海花娘道,“今晚别回去了。”

    “这……”温大人很为难,我男人会着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