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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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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荀到底有没有去找谢方知比划,姜姒不知道,她还是待在府里。

    后面的好戏,才刚刚登场。

    卫姨娘忽然栽倒,是府里谁也没想到的,那一日在房里的人都被下了封口令,谁也不敢传,不过该知道事情的都知道了。这样大的丑事,即便不往外面传,府里也是瞒不住。

    偷了人,给老爷戴了绿帽子,还生下了儿子,这不是在打姜源的脸吗?

    姜源绝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苑哥儿刚生下来就没了,府里也有人说是难产,不过卫姨娘忽然被关了起来,也让人生出种种奇怪的议论。比如,卫姨娘是不是生了什么妖怪,或者做了别的事情惹老爷生气。

    原本多受宠的人,一转眼竟然就成了这样,岂不让人疑惑?

    不过对大部分人来说,这只是一件事不关己的事,对于某些人来说,卫姨娘被关起来询问,就像是一把悬在脖子上的刀。

    除了卫姨娘之外,她的贴身丫鬟也被关了起来,自古主子遭了难,从来没有丫鬟能逃脱的下场。

    这一天,卫姨娘已经被关进来三天了。

    她觉得茴二爷应该会来救她,至少不能让她死在这里,若是她将茴二爷吐了出来,就彻底没有翻身的余地了。所以不管周氏怎么问,卫姨娘还是一口咬定,就是周氏陷害自己。

    周氏也苦恼,卫姨娘这一副倔强样子不松口,老爷那边也难免有些起疑,心想卫姨娘这样受宠,怎么会想不开偷人?

    最怕的就是男人起怜惜之心,卫姨娘这样,最让周氏忧心。

    不过姜姒早就有准备,眼见着姜源对那背后的奸夫实在好奇,她也就这么冷笑一声。

    周氏烦忧的事情,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卫姨娘松口,说出奸夫是谁来,事情也就简单了。而这样的事情,怎么能离了阴谋诡计?

    最开始的三天,柴房那边传出来的消息,一直是卫姨娘不松口。

    在姜姒跟周氏说了几句之后,这几天的消息就变得隐晦起来,周氏还特意叫了莫大爷跟茴二爷去问话,然后私底下叫人透出卫姨娘受不住折磨就要松口了的话。

    果然,姜茴的狐狸尾巴很快就露了出来。

    做贼的心虚,做过亏心事的怕鬼叫门。

    姜茴原本以为卫姨娘不会松口,可谁想到这娘们儿竟然受不住了,若不快些解决掉卫姨娘这个隐患,事情就要大发了。

    越想越是觉得心里没底,姜茴按捺不住,终于找了人买通了看守,在食物之中投了毒。

    他是忙中出错,根本没想到从头到尾这就是一个套子。

    周氏这边早就准备好了人,将那投毒的婢女抓了个正着,顺藤摸瓜直接抖落出了姜茴。

    眼见着就要过年,谁也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与茴二爷有关,姜源知道,差点气得直接倒在地上,捶胸哭道:“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

    后面的事情,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比如卫姨娘在知道姜茴竟然要毒杀自己之后,忽然之间就心灰意冷了,直接对着姜源把什么事情都抖落干净了,连流芳都不曾幸免。

    儿子用老子的女人,以至于生下来的苑哥儿不知是自己的孙子还是自己的儿子,姜源听后只抬了旁边的几案将姜茴砸了个头破血流,大骂他逆子,接着就一头栽倒在地人事不省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太爷姜坤才是怒不可遏,一门家风败坏至此,他无法容忍。

    勉强将这个年给过了,老太爷便找姜源说了话,卫姨娘被发卖了出去,转眼消失在府中,而二爷姜茴竟然被直接从族谱上除名,那个才生下来就死了的孩子,自然也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老爷姜源这一病,就像是掏空了身子,一瞬间就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虚弱了下去。

    成日里汤药不离口,连朝中的事都有些力不从心,姜源一倒,整个姜府似乎就只有一个老太爷撑着了。

    而在薛家口四老爷府上,那进门了的外室,也早就生下了儿子,一应待遇尽与嫡子相同,四老爷根本就当没有过姜荀这个儿子,姜荀也一点不担心。

    整个姜家是大族,可现在竟然觉得空荡荡。

    姜姒却觉得自在了起来,然而那种熟悉感也出来了,上一世姜家最后给了姜莫继承,依着今世来看,姜茴早就被逐出家门了。不过这姜莫也不是好东西……

    暂且等她慢慢谋划才是。

    这一世的姜姝,直接嫁给了赵蓝关,琴瑟和谐;姜妩却没攀上傅臣,给了陈防己当妾室,今岁陈防己已经在与顾家的表小姐议亲,不过还没定日子;另一则,她自己却还不好说。

    谢方知那边自然也没有消息,傅臣就在京城,哪里也没去过。

    府里人少了几个,事情却还一样的多。

    姜姒吩咐了红玉等人,去外头给紫檀坟前添了香烛纸钱,也算是告慰了她在天之灵。

    这小半年里,唯一的喜事约莫就是姜姒的及笄,老太爷姜坤本就是阁老,游历归来之后更受晋惠帝的倚重,今次他嫡亲孙女及笄礼,也请了不少府里贵小姐来观礼。

    转眼,姜姒就已经十五了。

    四月里人间芳菲已尽,宁南侯府也终于来提亲了。

    中间找人提亲作保总是要找个有分量的人来,不过姜姒怎么也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谢夫人邹氏。

    毕竟朝野上下,有分量的老封君们虽不少,可谁也没有谢夫人这个体面,一品诰命不说,书香世家出身,丈夫又是一朝宰辅,年纪虽轻,可资格很够。

    听闻谢夫人来了,府里人都没想到,周氏更是惊讶,赶紧出去迎客,便在厅里见了。

    谢夫人看上去还是往日那样亲和,不过她有不识人的毛病,旁边的丫鬟暗中跟她说着人。

    不过在这种正经的场合上,分清谁是谁却还清楚。

    谢夫人道:“今儿我是受了宁南侯府那边的托来的,想必为着什么事,几位也都清楚了。要我说,这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呢。”

    这一门亲事,阖府上下可没有不满意的地方,姜源更是从来对傅臣高看那么几眼,周氏这里也早就应承下了的,整个事情可谓是水到渠成。

    周氏见谢夫人也是豪门贵妇,这通身气派却不是侯夫人那样扎人,她虽口上将这一门亲事答应下来,却也要探探宁南侯府那边的情况。

    “我却没有想到,一向不怎么理俗物的夫人您,竟为着这样一桩事特意登门来访,这两个孩子打小就认识的,如今总算是盼着了。侯府那边也是有心,倒是叫我太惊讶的。”

    “这不是如一那孩子央了侯爷跟我家老爷说的吗?若非如此,我也不来,不过眼见着孩子们都大了,也是我有幸,能在中间做个媒。”

    谢夫人浑不在意地说着,只是心里未必没有几分惆怅。

    姜姒这样的好姑娘,终究不是自家的,谢乙这小子,什么时候才能抱儿媳回来?

    都是个人的命吧?

    傅世子才是个有眼光有福气,还稳重,人家早早就相好了媳妇,谢乙却似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虽说这两年开始收心,可又走入了一个不近女色的极端。真不知往后自己的儿媳又在哪里。

    周氏这边听了谢夫人说的话,却是心里有了数。

    一般这些事,都是后院女人们传的话,哪里又用得着傅世子找侯爷去说?偏偏要绕过侯夫人,这里面就有那么一星半点的猫腻。侯夫人不喜欢姜姒,不喜欢这一门亲事,态度已经摆明了,如今周氏虽应下了这一门亲事,还不知往后姒儿入宁南侯府是个什么模样。

    藏起心中的忧虑,周氏也叫姜姒来给谢夫人这里端了杯茶,送走了人,这才忧心忡忡道:“姒儿若真嫁了过去,还不知是个什么光景……但看世子爷能叫侯爷帮忙,约莫也不算太难过。”

    上一世姜姒对侯夫人的了解太少,就算是进府,也几乎没见到过人,不过看今世,这却不是个好人。

    她垂了眼帘,想起方才闲聊之后谢夫人提到谢乙之事,顿时哂笑起来:这样的人,活该找不到媳妇儿!

    接下来需要操心的,约莫就是婚期了。

    三书六礼开始备起来,后面的事情也就快了,两家这边请了人相看吉日,什么日子送提亲聘礼,什么日子布置新房,什么日子送嫁妆……事情一桩接着一桩,不过也不该姜姒操心,她只在自己屋里绣自己的嫁衣裳,一针一线,像是又回到了上一世。

    只是这一世,她少有那种期待感。

    越是临近日子,姜姒就越是心如止水,不起半分的波澜。

    原以为她还是爱傅臣的,可到如今才开始怀疑,她可能真的对他只有那一星半点的执念了。

    梦里总是梦见上一世的大红喜烛,喜秤挑开盖头时候,她羞怯里一抬眼看见那人明亮的眼神……

    可这个人不是傅臣。

    姜姒固然与傅臣青梅竹马,可她去庄子上三年,哪里又与傅臣有什么接触?她嫁给他,约莫只是儿时那一点记忆吧?

    她恨的又到底是谁……

    一不小心,绣花针忽然扎了她的手,姜姒一下缩回手来,看着指尖冒出来的一点血迹,有些恍惚。

    “姑娘,您没事吧?”

    八珍正端了茶盘来,见到姜姒手上一点血珠,连忙上前来。

    姜姒挡开了她,道:“不妨事。”

    抽了旁边的丝帕,将那一点血珠擦干净了,姜姒定了定神,却离开了绣架:“今儿不绣了,红玉呢?”

    “奴婢才回来呢。”

    红玉进来,递过来一封信,给姜姒看。

    姜姒一看信封,就知道是傅臣。

    她顿了顿,还是将信拆了,是约她在外头宜春园喝茶。

    约莫是有什么事吧?

    姜姒也没拒绝,收拾好下午便去,宜春园是间茶楼,不过进来的都是文人雅士,姜姒扶了面纱便进,茶楼里没几个人,冷清得很。

    傅臣就在二楼,今日依旧穿着玄青色白福纹右衽长袍,面如冠玉,挺拔俊逸,见姜姒取了纱帽进来,他便将她拉到怀里,不由得弯了嘴唇,亲吻她额头,烫得姜姒一缩。

    她忙推开他,抬眼看:“今儿有什么事?”

    “只是想见见你……”傅臣低笑,“前几日请道士拟了几个吉日,你可想瞧瞧?我是想早一些,还是晚一些……”

    心念一动,姜姒跟他到桌边拈了那一页纸来看,想起谢乙说明年皇上会巡幸山东,而上一世的事情就在这里出。

    她陡然觉出了自己心底的那些恶念。

    如果时间不对,傅臣约莫不会找替身,那么上一世的事情绝不会重演。

    可是……

    姜姒垂了眼,她竟然就想知道,今生傅臣是不是与上一世一样的选择。

    明明她应该珍视,选一个其他的日子,自然能避免重蹈覆辙……

    可……

    鬼使神差地,姜姒纤指一点,滑到最末尾,淡声道:“这个日子竟是十年难遇大吉之日……”

    “……好是好,就是有些晚了。”傅臣的眉皱了起来,看了她一眼,没看出什么端倪,只道她喜欢便好,“不过姒儿挑的日子,的确是难遇。那便这样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