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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5.1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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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府管家答道:“是我家老太爷与夫人、六爷的意思。是何用意,小人就不清楚了。”

    “哦。”多此一举的人还不少呢。香芷旋腹诽着,迅速考虑之后道,“这件事我暂时做不了主,你先将银票拿回去,过十日再说。”

    秦府管家踌躇着。

    “好意用错了地方,便是好心办坏事。”香芷旋弯了弯唇,语带戏谑的吓唬人,“偏要做这没道理的事,说秦家存心贿赂也不是不行。”

    秦府管家神色微变,连忙称是,带上银票道辞。

    香芷旋命人备下笔墨纸砚,给袭朗写信,说了说这件事,又将信件交给管家,让他派人抓紧送出去。

    回到内宅,她找宁氏说了此事。

    宁氏听了,也是一头雾水,开玩笑:“秦家是嫌银子太多,要做散财童子么?”

    香芷旋忍不住笑开来。

    过后回想一番,猜着是不是秦明宇的主意——想让宁家没有负担,想最后再为元娘尽一点儿力,如此,缘尽也能好过些。

    如果是这样,真的很多余。比起秦家,宁家上上下下自然更愿意欠袭朗人情,而不可能愿意再与秦家有任何牵扯。

    让人语塞的一件事。

    钱友梅昨日去了兄嫂家中,天黑回来,一早起来才听说了昨日的事,看到香芷旋,忍不住的笑,“怎么,昨日本色示人了?”

    “是啊。”香芷旋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道,“还是你了解我。”

    钱友梅笑意更浓,“我应该是比别人更了解你一点儿。”以往香绮旋是怎么说的?那只黑心小狐狸,给惹急了就是个疯子,什么事都敢做。所以,喝斥袭刖算什么?小事一桩啦。她偶尔会憧憬一下,亲眼见到香芷旋真正发飙的场面。

    香芷旋问她:“铺子里的生意好些没有?”

    “好多了。”钱友梅由衷笑起来,“起初因着国丧的缘故,几个月都赔钱,现在总算是能盈利了。”

    “好歹有个事情忙着,这最要紧。”事情过去了,香芷旋才与钱友梅提起以前的担心,“那时真怕你郁郁寡欢一辈子,连带的让安哥儿也受影响。”

    “不会。我这么心宽,哪儿能为那么个人毁了一辈子。”钱友梅笑容明媚,不无感激地握了握香芷旋的手,“你从本心为我和安哥儿好的时候,我都知道。”

    香芷旋没正形,“嗯,我要是从本心得罪你的时候,你更知道。”

    钱友梅哈哈地笑,“那还用说。”

    她们两个说话,反而一点儿顾忌都不需有,很自在。

    这天下午,赵贺回来了。香芷旋让他得空去找袭刖一趟。

    两个人在外院说了一阵子话,应该是商议好了说辞。过了两日,蔚氏找赵贺问了一些话,打那之后,眉宇间时隐时现的不快完全消散。

    宁二娘那件事,蔚氏顾及着婆婆妯娌,没好意思闹到明面上,背地里一定是好好儿整治了袭刖一番——连续几日,袭刖都是满脸沮丧。

    香芷旋抽空去了夏家,与樊氏说了一下午的话,回到家里,袭朗的回信到了。

    他与她说了说自己身在何处,一切都好,对秦家的事只说他已安排人传话,叫她不要挂心。

    香芷旋数了数字数,二十多个。

    嗯,有长进了。她还以为他又要十来个字充一封信呢。

    他写信想必是多年来言简意赅已成习,她不勉强他,自己写信却不会学他。写了整三页,两页都在说元宝的趣事和它对他的想念,末一页说自己和家里的人都很好,最后叮嘱了他几句。

    回头看看,这封信有点儿不伦不类的。她不管,转手交给外院的管家送出去。

    他不在家的时候,她多了一个习惯——趴着睡。怎么形成的,她也说不清楚,起初只是无意中觉得这样舒服些,能快点儿睡着。后来就莫名其妙的只能这样才睡得着。

    好习惯需要长期坚持才能形成,所以她想,这一定是个坏习惯。

    没几日,宁三老爷亲自来了袭府一趟,告诉宁氏:宁二娘已禁足,宁三太太也要每日去跪半日祠堂。随后满脸愧色的说是自己治家不严,才会出现那等事情。

    宁氏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她们做过什么的?”两个人没道理自己招供的。

    宁三老爷道:“这几日她们也不张罗着来找你说话了,倒是有机会就问我元娘到底住在哪儿。我心里奇怪,寻机问了问那日随行的两名丫鬟,这才听说了。依着性子,是真恨不得把她们关到家庙去!”

    宁氏忙道:“那可不行。”

    “的确不行,”宁三老爷道,“不是时候。”

    兄妹两个难得坐在一起说说话,宁氏也就开诚布公,将自己觉得三嫂为人处世上的一些不足之处合盘道出,总要让当家之人心里有数才是。

    宁三老爷说起这些就摇头苦笑,“管不了她,但是儿女的婚事一定是我来定,再找人盯着她们别出岔子。能做的也只能是这些。”

    宁氏想想,只能这样。活了半辈子的人了,女孩子之间的嫡庶混淆不清早已成了兄嫂房里的定势,如今想再扭转过来,为时已晚。

    **

    六月中旬,蒋家分家的消息传出,京城人尽皆知。具体说的话,只是蒋修染搬出了护国公府。

    到这时候,没人觉得意外。以前蒋家闹成了那样,定是不能好端端的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了。

    比起香芷旋以为的,消息传出来的晚了很多。

    后来听二老夫人说起,才知道蒋家有些人并不赞成蒋修染搬出去单过。冠冕堂皇的话是说他还未娶妻成家,搬出去之后,有心人定要说蒋家无情无义,不讲手足情分,实情则是想留蒋修染在府中,能依仗他的权势。

    护国公早被蒋修染气疯了,跳着脚说他蒋修染又何尝顾念过亲人情分,这三番两次的,分明是想将他的儿子一个个都打死。

    人们劝说了一段日子,见护国公心意坚决,蒋修染也分明是一心图个清静,这才不得不附和分家一事。

    倒是有人想跟着蒋修染,蒋修染嫌累赘,不给机会让谁往他跟前凑。

    至于分家具体的细节,蒋修染的态度是“该给我的分文都不能少,不是我的白送我也不要”,他不做好人,也不做小人。

    香芷旋就想,这个人还是挺有点儿意思的。

    闲来与二老夫人念叨蒋家这些事情的时候,香芷旋其实有一个不解之处:蒋松固然比不得袭朗、蒋修染这样的人,可也不是一点儿心计都没有,按理说不应该做记吃不记打的事。而上次尾随她,分明就是自找倒霉。

    她与二老夫人说了,二老夫人想了想,道:“还真是有点儿不对劲。”随后去了两趟蒋家,借着探望蒋松的机会,旁敲侧击了一番,有了结果。

    再见到香芷旋的时候,二老夫人告诉了她这件事:“你说说这些人,真是没有他们做不出的事。叔侄俩竟然是做了一出连环苦肉计。”

    香芷旋略一思忖就明白了。

    蒋松现在手废了,日后便是再做官,也只能做个闲职,余生最大的目标就是保住现有的地位。兄弟没人能与他争地位家业,但如果蒋修染想将家中一切揽到手里,不难做到。

    于是,做叔父的想走,做侄子的巴不得他赶紧走,一唱一和的,便有了蒋松两次挨打的事情。

    因为蒋松遭了毒打,护国公惊怒到了极点,与蒋修染反目,同意了分家一事,并且态度坚决。

    为了地位、利益,蒋松拼上了半条命。这一年有半年都躺在床上。

    可这半年的伤病,能换取一辈子的安稳。要是这样想,就很划算。

    权益果然是至为诱人的东西,能让人义无反顾的赴汤蹈火。

    二老夫人慨叹道:“除了老六那种一根筋的,哪一个男子都不能小觑。这一环扣一环的……”又说起蒋松,“我连唬带吓的,他才没瞒我,又说他也是逼不得已,要是只想着报一箭之仇,三两年之后毙命也未可知,眼下只能务实一些,有个世子的地位,来日继承家业才是正经事。想想也是,整日看着那样一个小叔父在家中,他怕是连觉都睡不着。肯与我说,也是因为我们两个现在都只求个安稳。”

    “哪一个人都不能小觑啊。”香芷旋由衷地道。

    二老夫人则笑道,“知道这些,还是你看出了端倪。你要是不提这一茬,我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回过神来。”

    香芷旋就笑,“我平日就爱瞎琢磨,碰巧了而已。”

    她只盼着自己日后能比现在反应更灵敏,不要等到事过之后才察觉。三公主和蒋松这种人做的这些事,旁观也罢了,要是这样设局针对自己……想想就脊背发凉。

    香家等同于泥沼,但是每个人的性情都写在脸上,并不是城府太深的人,她也不过是与他们打个平手。

    后来到了袭府,了解了袭家多少年来的风雨,知道了权势的分量有多重。有人给撑腰、手中有权势或是想保住地位,很多时候是不需讲道理分对错的。

    而今呢,她看到了有些人能把戏做得比事实还真切,即便你满心狐疑,就是不能很快看穿迷雾后的真相。

    天子脚下,不知还有多少这样的人。

    她不会像这种人一样设局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是一定要时时观摩,防着自己变成别人达到目的的棋子。

    **

    六月下旬,皇上想起了蒋修染,奇怪这人怎么比当初的袭朗调养的时间还要久,就让内侍随太医前去看了看。这才知道蒋修染养伤期间还忙着分家等事,啼笑皆非了一阵子。之后又让内侍去传话,让他尽快安排好身边琐事,下个月好去兵部行走了。

    兵部今年一直空着一个兵部右侍郎的位置,自然是给蒋修染留着的。

    同样是正三品的官职,袭朗那个位置不容人有异议,蒋修染这个位置却引发了很多人的不满。

    京卫指挥使,带兵打过仗的人是最佳人选,而兵部侍郎却并不见得一定要个战功赫赫的人担任,虽说是参与处理天下军政,大多数时候做的是动脑子耍笔杆子的事儿。

    二老夫人听说之后,打心底为幼弟高兴,亲自过去道贺。

    蒋修染却不大满意,“膈应死我算了。”他是这么跟姐姐说的。

    二老夫人追问几句,才知道蒋修染为何不喜。

    “这一进兵部,就不知道多少年要被钉死在那儿,前头的左侍郎、尚书要是都比我还能熬,活到七老八十,那我进棺材的时候也还是个侍郎。而且是‘右’侍郎,没多大实权还不讨好的破差事。”

    二老夫人语凝。这就不是能让人接上话的言语。

    蒋修染又道:“不过,要是前头那俩人家里出点儿事情,像袭阁老似的回家丁忧,我就有点儿盼头了。”

    “你这张嘴啊,太毒了。”二老夫人摇着头离开。

    蒋修染哈哈地笑,“我咒人就没灵验过,别替他们担心。”

    二老夫人回去后跟宁氏说了说,宁氏转头告诉了香芷旋,婆媳两个俱是好笑不已。

    只是,香芷旋如今一听到蒋修染的事,就会想到宁元娘,由此又会想到三公主。

    没少命人打听消息,前一段三公主一直卧病在床,等到蒋修染来日将入兵部行走的消息传开,三公主没两日就痊愈了。

    知道三公主与蒋修染内情的人都意识到,两个人又要开始较劲了。

    香芷旋从心底开始紧张宁元娘的处境,以三公主的任性程度,万一发狠将宁元娘掳走……不堪设想。便让赵虎愈发谨慎,万一三公主亲自过去,让他只管一面拖延时间一面命人来给她报信。总不能让元娘形同被软禁似的过日子,加强防御阻止旁人找上门去滋事即可。

    赵虎说近几日一直有人白日夜里在宅子外探头探脑,但是也不用担心,没人能进去打扰宁大小姐。

    香芷旋听了,想着三公主的人手若是始终原地徘徊,她恐怕就要亲自登门了。后来果然不出所料——

    六月最后一天,香芷旋到了宁元娘住处,刚进了垂花门,正与元娘说笑的时候,便有小厮来报信:三公主来了。

    宁元娘不由握紧了香芷旋的手。

    香芷旋略一思忖,让蔷薇、铃兰送宁元娘到内宅,自己转去外院相迎。

    三公主俏生生站在外院的梧桐树下,一身艳紫衣,瘦了很多,神色倒是一如以往。见到香芷旋她就笑了起来,“许久未见了,你怎么也不去看看我。”语气似是老友相见一般的亲昵。

    “殿下需得静养,妾身不好前去打扰。”香芷旋上前行礼,随后笑问:“今日殿下赶至,是碰巧了,还是——”

    “不是碰巧,我知道这儿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却是无处下手,袭家与蒋家的人手果然不是白给的,并无可乘之机。”三公主竟宽慰起香芷旋来,“你只管把心放下,我不能也不会抓走宁大小姐。”

    香芷旋心说你这话我哪儿敢信啊。

    “我来这儿只是要见见蒋修染。不信你就等着,他过一会儿就来了。”三公主狡黠地眨一眨眼睛,“等会儿你要是打喷嚏,一定是他在骂你和袭少锋居然没防住我。”

    他骂不骂人先放一边,过来之后不好受的不还是你么?上次就活生生的被他气病了,这次呢?你跑到他心上人的住处,他怕是会更过分。何苦呢?香芷旋在心里叹息着。

    三公主又道:“对了,我出来之前,听父皇说太子和袭少锋最迟今日晚间就回来了。你不在家等着迎接夫君,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香芷旋讶然,算算日子,这还不到两个月呢,“不是说要三两个月才能返回么?”

    “太子离京前说过,沿途不会耽搁,快去快回,用你们家袭少锋的伤病说事儿,其实还不是他自己怕热吃不得苦?”三公主不屑的轻哼一声,“打量谁不知道呢。可是这样也好,省得他在外游山玩水寻欢作乐,把别人带到沟里去。”

    香芷旋没忍住,笑意蔓延开来。也不知三公主的言行是被谁影响所致,真真儿是一点儿金枝玉叶的优雅矜持都没有。